[喻王]长空. [6]
（受到某个姑娘提醒所以改一下）微·警匪架空，可能长，灵感和很多源自无间道，进来请揣好三观。
作者A诚挚地表示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剧情能写得这么烂我也真是够可以的……总之流水账，总之一点也不立体，总之无趣。
【我就适合写写谈恋爱吧大概……
一万五的字数……章节有越来越长的趋势。
真的很雷。以及我真的爱双鬼。把他们弄死了真的不是我本意……
特别bug。特别雷。特别OOC。这章还可以加一个特别狗血。不适请一定及时离开。
无数次感谢陪我玩的姑娘们……即使这么雷这么无趣你们还回复让我好感动QAQ【我为自己浪费你们的时间表示深深的歉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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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看见对方穿了件简单的暖色细纹格子线衫和深色休闲裤加快了步伐朝着自己的方向小跑了几步，王杰希在驾驶位上略微挑眉，不动声色地柔和了眉梢的线条。
这一周的前五天里王杰希加了三次班，一边把硬性的文件任务大刀阔斧一样样搞定，一边暗自心里祈祷上面不要下来突发行动通知——虽然对何韵诗他并没有多么强烈的偏好，但是和喻文州一起去看演唱会这项活动，王杰希还是从心底有着想去的明确愿望。好在天遂人愿，工作提前完成，一切也波澜不惊，他给喻文州打电话约第二天碰面的时间地点的时候，几乎感受到了对方同样带着笑意的愉悦情绪透过耳机传来，遥远又仿佛近在咫尺。
电话里喻文州说：“那太好了，这几天想必辛苦你，明天我请你吃饭吧。”
王杰希已经能够在对方的诚意和情意里有恃无恐：“……哦？我很挑的，你请的话，包让人满意吗？”
那时候咨询师就笑了起来，隔着通讯信号的几微秒的延迟和几百米的物理距离，声音显出来几分意犹未尽意有所指的绵延坦荡：“……不满意的话那我必须继续请啊，直到你满意为止，如何？”
闻言警司就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静静地低垂了视线勾起了唇角：“……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王杰希象征性地打了两下大灯以彰显自己的位置，虽然事实上全无必要，喻文州早就看到了他的车，因此那两下明灭更像是王杰希自己对对方打了个招呼。喻文州远远地就含了个很随意的笑意，似乎是对对方招呼的一个回应，看起来也没那么上心也并非敷衍。他动作熟练地再次钻进了副驾，把公文包丢到车子的后座上，调整了一下坐姿反手扣了安全带，然后拿了手机出来，一套动作一气呵成，看得王杰希抿了唇，安安稳稳地等着对方给出一个地址。
“请你去吃泰国菜？”结果喻文州拿手机不是为了开地图设置导航而是刷app的美食推荐，看样子是不负责任地没做准备。王杰希不客气地一个冷眼扫过去：“……喻医生，诚意呢？”
“这不跟你熟嘛，吃什么不重要，何况说不定我就是不想让你太满意，那样我以后也可以一直请你吃饭。”对方偏偏擅长四两拨千斤，打感情牌来接招，让人不好翻脸哭笑不得。王杰希本来也没想翻脸，他知道喻文州最近从肖时钦那里接了一个转介过来的比较麻烦的家庭治疗，费心劳力不讨好，并不见得比自己轻松，况且他王杰希真心不介意吃什么——并且正如喻文州半真半假戳破的那样，他同样也希望能一直和对方交往下去。
交往。王杰希下意识地转了一下目光。他确实想交往，某种性质的、货真价实的、掺杂着并不等同于友谊或者知己情分的、其他含义的交往。
王杰希自己倒是没有对这份情愫有过多的怀疑和纠结，如果说有什么情绪的话，大概也只是有些惊讶甚至有些好笑。他甚至还找了一些关于性少数群体的资料来看了看，结果大部分内容中心都是自我接纳与自我认知、社会关注的号召宣传等等，看得他兴趣缺缺，也就丢到了一边去，倒是一些当事人的心情手记让他翻了一阵，未曾切肤却能共情到对方的快乐与艰难。他之前未曾想过自己也会走上这么一条路，但是既然自己的心意已成事实，接受起来倒也并不障碍：不过就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对方是什么性别，关系大吗？
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横七竖八地想了不少，却偏偏没想过喻文州会拒绝。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不禁有点好笑，自问哪来的笃定和自信，直面这么大的风险都不规避，问了半天最终却也依旧还是落得了个固执到几乎横冲直撞的确凿感，让他一瞬间不由想到蓝雨的友人哂笑的眼神。
王杰希一直都有一点不管不顾的气场，平日里还好，可要是真遇到难得一见的认准了的东西，用黄少天很早以前的调侃评价：“简直不能直视，搞不好身家性命都敢往上赌。”那时候黄少天还是个十八九岁的青葱少年，结果这个被魏琛带出来和王杰希炫耀的接班人，说话稳准狠却还偏偏游走在对方的底线边缘，一个度一个时机，把握得像是浑然天成，怎么看怎么不好糊弄。闻言魏琛哈哈大笑抬手敲了黄少天一下，王杰希也跟着笑了笑，不着痕迹地多看了几眼，在魏琛“我倒是要等着看你最后载谁手里”的玩笑中和对方的接班人正好对上了眼神，偏偏地就在其中看出来了点年少轻狂的得意与投缘来。
黄少天后来说：“早看出你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偏偏还做一份装模作样的工作，玩得太危险你不嫌累我都替你累，可别等到时候该押上身家性命的时候你什么都没了结果还没赌输就已经赔不起，那可不像你。”
王杰希也只是哼了一声：“……要真到了去赌一把的程度，还岂能怕输。你以为你自己能好哪儿去？”
黄少天就笑了，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犀利却点到为止。
……所以说他们两个是朋友呢。话能说到这个份上，不举杯致敬一下已经说不过去了。王杰希不置可否，和对方碰杯的画面在记忆里模糊了起来，只剩下对方一个眼神，分分钟幻化成了上次见面时候的凌厉冷酷。
……其实这哪是赌一把，王杰希没缘由地想着，驳斥着记忆里的黄少天。大约说话那时他还没切身地体验过什么，但是事到如今，喜欢么……喜欢本身，就是要附带上连同身家性命的诚意的，不然的话，哪里还谈得上是喜欢呢。
回过神来王杰希偏头看了一眼还在翻手机的咨询师，对方的屏幕已经变成了设置导航的地图：“那就这么定了，去吃这家泰国菜吧，我也好久没吃过了，”喻文州本是无心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司机，没想到在对方的神色里看到了点什么别的东西，像是难得一见的柔情，仿若是他常在年轻人脸上见到的爱恋情绪，却也少了几分活络的激越，更添沉稳坦荡，于是竟然一时间就有点怔忡：“……王……杰希？”
他自然是想不到对方趁着自己查地点的几分钟能够远远地走了个神还确认了本心，只觉得那表情不曾说破却已然昭昭如同告白，让人怔忡之余毕竟喜悦，连带着呼吸都悄然起伏了几下。王杰希回应了对方一个不甚明了的眼神，然后自知之前走神的时候心绪在咨询师眼里想是有点露骨了，情不自禁笑了笑，坦然地并不加以解释，就事论事地转移话题：“演唱会是八点开始？”
“是，我们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时间吃饭。”喻文州顺着话题并不拆台，眼神里却总是带着点了了，难免有点聪明人彼此间的心照不宣和潜在的不留余地。王杰希视而不见，专心致志地跟着导航开车，每个驾驶行为都做得标准又到位，仿佛写着心无旁骛的浩然给人看：“……说好了，要是不满意，下次你还得继续请。”
“那必须，”喻文州笑，“不过这次还有点别的补偿，我知道旁边有家老牌的甜品冷饮店也不错，蛮小的时候有朋友很喜欢，距离有点远也经常会和他一起去。虽然我是很久没有去过了不知道现在如何，不过你要是愿意尝试……看评价还是挺高的。”
“好啊，不妨和你一试，”王杰希一个慢悠悠的右转，顺便扫了一眼副驾的人，“……不晕车哦？别看手机了。”
喻文州从善如流，把手机丢到两个人之间的水杯盒子里，只放出来导航机械又不失甜美的女声。咨询师本人早就没有了客气疏离，他直接抬手去翻王杰希的车载音响光碟储备，结果在对方一句“没碟了，都被我前两天收走了”里略微悻悻地调到了广播音乐台。王杰希看着对方忍俊不禁，换来喻文州一个不太满意的神情：“……收走干什么？”
“……堂妹新买了车找我借碟，我就都拿去给她选了。”
“选走了哪张？”
王杰希似乎是想了一下，有点模糊地不确定一般：“肖邦吧，还有一张后街……嗯，总之叶德娴还是留给我了。”
喻文州扬了扬眉：“……这个你送都未必送得出去吧。”
王杰希露出一个气音的笑意来。
随着导航一句“您的目的地在右侧”，警司打了几下方向盘，熟练地倒退着进入了一个停车位。泰式餐厅并没有十分火爆，两个人跟着侍者坐定一个靠窗的方桌，入乡随俗安分守己地点招牌推荐，好奇心在此刻被压下来不敢轻易造次。喻文州在等餐的时候又翻了一遍菜单，似乎是无可奈何地摇了头：“……我以为你会比我有创造力来着。”
“探索未知领域最快捷的办法还是看前人写的经验，”王杰希笑着给对方添水，并不以为意，“我也不介意听听别人的看法。”
咨询师略微耸了耸肩，一只手虚虚地握拳支着半侧脸，给了对方一个微笑：“泰国菜偏甜酸辣，怎么说，其实也很有……风情。”
王杰希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来：“……喻文州，能好好说话吗？你这个画风有点诡异。”
喻文州也笑：“确实很有他们国家的风情，色彩浓郁又鲜亮，你感受一下。”
端出一副仔细思索体验的样子，王杰希倒是也认真地点了头：“……是有点那个意思。不过一般我只能想到咖喱。”
“……也对。我大概更喜欢日式的咖喱？”
“哦？警署附近有一家乌冬面馆里的咖喱乌冬面还不错，”王杰希想了想，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换了略微认真的眼神注视着对方，“……最近累了吧？”在喻文州略微惊诧的神色里他比划了一个手撑住头的动作，又补充了几句，“……据说这个姿势传达疲惫，我注意观察过，出任务熬夜开会的时候确实不少人都用手撑着头。”
喻文州忍了忍，最终还是笑了起来。他也没有回避和否认，只是略微地点了头：“……是有点，不过还好。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做行为分析了？我有点怕啊。”
“分析分析你可以，别人的话，没那个精力。”王杰希坦白得似乎上瘾，直球打得漂亮直接又不屈不挠，偏偏还能带着点让人低眉的纯情，简直难以揣测是无心还是有意。
咨询师抚慰对方一般地笑了笑，同时收回了手臂端正地坐直了身体：“……还好，没有很累。不过你提的这个说法也确实是有理论根据的，可以用来观察和共情别人，准确率高还会显得很细心体贴，”他偏了目光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相关的理论，一个转念里觉得那样未免显得太工作狂，就摇了摇头转了话题，“……那家乌冬面馆我倒是从没去过，以后有机会去试试看。”
“我带你去。”王杰希的眼神认真，在略显热辣的咖喱香气里，连眉目都显得几分不似常态地温润起来。
王杰希并没有想到在甜品店里能够遇到熟人。在和对方目光遥遥相对的瞬间，两个人都是不由得瞬间一愣。
黄少天的目光很快地从他脸上挪到了旁边的喻文州脸上，表情里带了点说不清楚的玩味好奇和别的什么，然后他对着王杰希露出了个笑容——并没有了上次见面时候的剑拔弩张，倒是像朋友间惯常的打趣：“……哎呦不容易啊在这儿都能碰到你真稀奇。很有情调啊王sir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不懂得享受甜食因此约会起来一定会无趣的人呢。”
“……少来，”王杰希并没客气地冷冷瞥他，目光同样不加掩饰地扫了几眼黄少天身边的那张看起来漫不经心的脸。即使没有面对面打过交道，推断对方的身份也很容易，更何况拜之前林敬言做的那份带着照片的蓝雨主要成员行踪记录所赐，他早就见过这张脸了——那是叶修。“你和我约过会吗就说无趣？”
“那问问你旁边那位？”黄少天一脸笑嘻嘻往后靠，一只胳膊抬起来重重地架在旁边叶修的一侧肩头，后者原本正在打量王杰希喻文州两个人，被对方这么猝不及防地一压朝着一侧歪了几个厘米，两颗脑袋差点撞上，不得不收回了目光去内讧：“……哎我说黄少天你有点过分啊，就为了看个八卦还带突然袭击队友的？这要是一不小心真撞坏了，智商损失你赔得了吗？”
王杰希显然不打算接招也不打算听对方互相之间废话，只是对着黄少天挥了挥手作势就要离开，样子有点像赶苍蝇：“你们继续，玩得开心。”他回身看到喻文州客气又合乎礼节地对着黄少天叶修两个人点头致意，于是等了对方两秒钟，两个人就在黄少天“哎呦我去我说你这还真是约会啊还穿白衬衫百年难得一见我简直要被你帅哭了王sir”的垃圾话里寻了另外一张桌子坐下。喻文州似乎是因为黄少天最后的那句半真不假的嘲讽忍不住笑，坐定之后打量了一番警司，摆出了一张公正的表情：“……确实挺帅的。”
王杰希看着他，有点无奈：“你这个人……你的来访者里被你吸引的不在少数吧？”
喻文州扬眉：“……咨询师不能和来访者建立除了咨询关系之外的其他任何关系，一旦有这种迹象，就必须立刻将来访者转介给其他专业人员，并且咨询师本人也需要接受督导的帮助。这是职业伦理守则。所以，你这是从职业道德上指控我啊。”
“……喜欢这种事情怎么控制得了，”王杰希翻了翻眼睛，然后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是因为我并非你的真正意义上的来访者才会和我继续做朋友？走到……这一步？”
“是，所以真正咨询师状态的我，不是你经常见到的这个样子，”喻文州看起来愉悦又认真，“……不过，幸好我们之间并非真正的咨询关系，不然的话，就算我没有被吊销执照，自己也会觉得未免太不遵守职业道德而愧疚得不能继续干下去了吧。”他在单子上勾选了红豆双皮奶，抬头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又扫过了不远处的那张桌子，在注意到王杰希看过来的眼神的时候并无回避地笑了笑，“……他们是你朋友？”
“嗯，我朋友，蓝雨的人，”王杰希言简意赅，他想起来刚才叶修已经喊出来了对方的名字，便也没有隐瞒，“那个话很多的就是蓝雨现在当家的，黄少天。”
喻文州看起来并没有太多好奇和惊讶，显出一点漫不经心的走神，只是点了点头：“哦，是他……我一直觉得名字挺好听的。”
这发言多少有点走向诡异地少女，王杰希没忍住一点讶异，看着对方就有点反应慢半拍，喻文州自己先笑了起来，又补上一句：“……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听着这句马后炮一样的补充，警司实在没法感觉到其中诚意，喻文州大约也在他的表情里领悟到了这个意思，举手示意了一个投降讨饶的歉意出来。王杰希抿了抿唇：“非要说的话，我觉得你的名字其实更好听。”
“是吗？我以为和韩文清一样，是个中规中矩的名字而已。”
王杰希想了想：“……姓比他好听。”
喻文州就忍不住笑出了声：“……那只能感谢我父亲，让我无功受禄地胜了人一筹。不过我更喜欢单字的名，简洁一点，人可以显得平和稳重大气。”
“这是错觉吧，”警司也觉得有点好笑，他对对方递了个眼神指向黄少天那边的位置，“……你看他旁边那人看起来平和稳重大气吗？……名字能有什么说头，不过是长辈的希冀和审美而已。”
“并不完全，还可以表达一种关系上的亲近，”弯了眼睛的喻文州似乎是放下了之前心里一直在意的什么事情，收敛了有点漫漫的思绪，整个人终于显得专注了不少，表情里也多了些别样的神韵与悠扬，“比如说……杰希。”
王杰希在这略微难以揣摩又显得直击心底的音节里愣了三秒钟，然后慢慢柔和了目光，微小地牵起了唇角。
进入体育馆之前空气里就充满了浮躁的情绪。巨大的海报远远地立了出来，人流在接近红馆的地域附近就明显粘稠又混乱了。王杰希费了不小力气在附近找了车位，两个人下车的时候已经到了可以入场的时间。
来看演唱会的毕竟大多是都是相对年轻的群体，手上拿着花花绿绿的带闪光的牌子写着偶像的名字或者是贴着照片，还画着大大的心，与绵延不断的叽叽喳喳的讨论、尖叫和大笑一起，活力四射又充满真实感。喻文州和王杰希站在队列里被略带急切地气氛推动着进场，从入口处的工作人员手里领到荧光棒和充气棒，在规定的区域找了合适的位置坐下。和周围年轻的脸庞比起来两个人都未免显得礼貌客气又疏离，喻文州转了个目光扫了一圈周围，颇觉得己方不够合群，实在忍不住笑，于是摇了摇手里的充气棒，两个长长的棒子碰撞在一起发出预料之外的嘭嘭的巨大响声，里面的圆形小球闪起了红色的光来。王杰希在全场灯光转暗的时间里正在转手把提前买好的矿泉水给对方，看到喻文州一手一个毫无章法地摇着闪光的棒子，脸上还有几分孩子气的开心和好奇，也情不自禁地抿了个笑，在一片尖叫声里对着对方做出了个迟到的回应：“……文州。”
“你说什么？”喻文州拔高音量试图盖住全场的尖叫和第一首歌的前奏。他在巨大的声响中略不适地稍微蹙了一下眉，眼神和表情却是晴朗的，“这首歌是什么？我对她其实不太熟。”
“美空云雀，”王杰希笑了笑，他也举起了一个充气棒跟着节奏摇，同时略微向着对方靠近了一点，“……不太熟你还拉我来，看来你之前说‘还好’还真不是客气。”
“当然是实话，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喻文州也向他靠近了些，偏头眨了眨眼睛，“……有机会的话我们去听交响乐或者室内乐，那个我是真喜欢，也比较了解，可以在你面前装一装内行。”
王杰希抛了个“图什么”的眼神给对方，然后在“看着蓝天空穿了一个洞，有人还可以信奉”的歌词里微笑着略微沉默了一会儿。
在现场听歌的感觉和在电脑前完全不同，前排的几个姑娘已经跟着唱了起来，王杰希看着前方，在一片光影里忍不住也跟着低声地哼着。之前为了说话喻文州原本就和他靠的近，听到警司的歌声便转过目光来看着他，带笑的神色里写满了“唱出来啊唱出来啊羞涩什么”的调侃。王杰希泰然自若地不理他，依旧在自顾自的低吟里摇着充气棒和荧光棒，目光沉然地看向歌手。体育馆中所有的灯光全部聚在舞台中心，歌手在偌大的舞台上茕然孑立，而全场看台上的黑暗中则此起彼伏地摇动着各种荧光和闪烁的色彩，带着莫测的躁动不安和排山倒海的支援。
王杰希指着看台斑驳的光点拍了拍喻文州：“……你看，像不像黑色的夜幕里好多星星。”
“……哪有这么闹腾的星星，”喻文州也跟着环顾了一圈，摇了摇手里的充气棒，“说起来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有的？我记得以前好像只有这种小东西，”他举了举手里细细的荧光棒示意，然后把它们弯成了一个环套在手腕上，“如果都是这个的话，倒是更像一群星星。”
“嗯，”王杰希点点头表示认可，台上台下已经翻腾了一波浪潮换了首歌，“千千万万个我。”
他其实只是自觉地在给非歌迷做新歌曲的介绍，但是喻文州显然以为对方这是个承接上文星星话题的不知何处飞来一笔的比喻。王杰希脑回路诡异他已经习惯，只是这个比喻未免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奇异色彩，让他一时间招架不住地笑出声来：“千千万万个……也是，但凡来者都差不多，平日与此刻的角色和身份，有些相同也并不完全相同……不知道看到群星闪烁她在舞台中心会不会觉得开心，”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估计她在舞台上看不清楚这些星星，能看到VIP区的人就不错了。”
“……不如说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和自己的舞台，只不过恰好相遇在这里扮演别人眼里的一片星海？”王杰希承前启后地继续着文艺的画风，“所以这个歌名其实也蛮合适当下。”
这个时候喻文州才在歌里反复的“让千千万个来跟我分担痛苦”中意识到对方之前说的其实是就事论事而非飞来一笔：“……你刚才是在说这首歌的名字？”
……王杰希一脸“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你当我要和你文艺吗”。
喻文州思索了一下，把那句“拿你自己比星星其实也很合适”咽回了肚子里。他笑了笑，偏过头看身边已经很熟悉的男人依旧年轻的侧脸。严肃认真又疏离的时候——比如第一次在咨询室里见到的王杰希——他的表情时常是带一点生硬的棱角感的，而熟悉之后，对方的眉峰其实并不那么时常冷峻地略微高挑，唇角也并不时常收紧，反而更常见的是低敛而平展了眉线，眼神里带着光，唇线放松温和，整个五官像是被温柔地抚摸过一般，浸润着明亮又舒缓的气场——譬如此刻。
王杰希专注地注视着前方，正面打过来的光线将他面庞的眉目描画得异常清晰，一并地带着侧脸骨骼棱角与耳后的阴影，和细节处略微皱褶的衬衫线条一起，映衬得人柔和又闪烁。他跟着旋律不自觉地微微晃动身体，唇角带着明显上扬的弧度，不时开阖的唇瓣随着歌词一起低声地哼唱着，偶尔会由于唱错而兀自微笑一下。他摇动着充气棒，右手上有他自己刚刚套进去的绿色的荧光环，随着手臂的每一次摇动上下晃荡着，让人内心跟着沉浮起一些别的什么情绪——如同星辰，浩瀚得情非得已又一往而深。
——这个警署几乎上下闻名的年轻有为的保安部警司，这个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内敏锐大胆又经验丰富的合格警员，这个和他能天南海北地聊各种话题也能一起去各种地方玩的不仅仅是朋友的朋友，这个性格坚强果决却又在不常为人所见的地方温柔活泼的让人觉得无限熨帖的存在，这个——
——王杰希啊。
喻文州几乎一瞬间失神起来。
他鸵鸟一般地从未端正认真地审视过自己对对方的情感。喻文州自觉在卸掉某些身份之前，他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立场——但是此刻，在夜晚万千星光里，在遥远舞台中心的歌声里，在对方逐渐清晰的低声跟唱里，在全场一波又一波的欢呼与尖叫里——
……
——就是这个人。也只有这个人。
“……就怕翻风的一晚，回首贪一眼……”
——无需缘由。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理由。
“……能成为密友，大概总带着爱……”
——……即使一直不去面对。
“……血肉之躯已没有意思，灵魂也可以共处……”
——……即使我也是在赌。
“……和你任性又好奇，错下去亦错得起……”
——……所以，其实……
“……如明知恋爱荒谬，如明知都市喧闹，但如果可以一生一世依靠你睡去……”
——……其实我也早就该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
……等我最终带着蓝雨走上正途，并且自己也成功上岸的时候——这些心情，可以传达给你吗？
“……你都看了多久了还看不够？是觉得听音乐会无趣吗？”王杰希终于有点无奈地回头看着咨询师，“这首你熟悉了的，痴情司。”
“不会无趣，”喻文州笑了笑收回目光，继续摇着手里的充气棒，“我之前还从没听过你唱歌。挺好听的。”
“……其实你我这美梦，气数早已尽，重来也是无用……”王杰希继续跟着唱了两句才回头来接喻文州的话，“是吗？谢谢，还没人这么说过。”
“因为没人听过吧，”咨询师笑起来，“我都无法想象你会给警署的同事唱歌。”
“是没有过。”
喻文州毫不意外地笑着哼了一声，转了目光也看向所有灯光的中心。
最后一首歌曲接近尾声，现场的气氛几乎翻天，旁边的歌迷们高呼着安可，各种口哨、充气棒、鼓掌拍等等能够发声的东西震天响。王杰希和喻文州两个人也和大家一起站起了身，看着返回舞台的歌手换了另外一套黑色简洁风格的装束，前奏响起的时候喻文州就先在旁边女生的尖叫里轻呼了一声：“……啊。”
“听过？”王杰希含笑。
“似是故人来，”咨询师怀旧一般地轻声说，“没想到会唱这个。”
“梅艳芳是她的老师。”王杰希轻声地做着解释，看到对方微微点了点头。
老歌带动氛围的能力出奇地强，不仅仅王杰希和喻文州，所有人几乎瞬间都跟着伴奏一起唱起来：“……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
“……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何日再追，何地再聚，说今夜真暖……”
“……俗尘渺渺，天意茫茫，将你共我分开……”
“……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似是故人来……”
“……执子之手……”
几乎同时地，喻文州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人拉住了。
或许是坐了太久的缘故，对方的指尖带着微微的冷意，掌心却显得温暖又包容。对方先是很正常简单地牵住，和他们最初握手的时候一样，力度适中，带着客气的试探和尊重，微妙地融合着奇异的笃定和一点不确认的踌躇。喻文州无声地垂下了目光没有动，几秒之后，他感受到对方慢慢地将五根手指一一插到自己的指缝间，缓缓地变成了一个掌心相对十指相扣的姿势。
咨询师没有转头去看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了起来。
他缓慢地加大了一点手上的力度，紧密地，几乎像是一场隐匿而无声地告白和回应地，与对方的手扣在了一起。
他们在黑暗中面对舞台，在全场的歌声中面对光明，并肩而立。
舞台上的歌手早就不唱了，麦克高高地举起指向观众席，王杰希和喻文州两个人也已经不唱了，在全场所有粉丝自发向前辈致敬的歌声里，喻文州听到王杰希低声又模糊的一句：“……等我这段时间事情结束……”
……
“……十年后双双，万年后对对，只恨看不到……”
……
黄少天别了把小口径手枪在腰间，顺便又插了一把刀在靴子里，另一把仔细地束在袖口，然后拿起自己的爱枪，转身轻巧的一跳就坐在了桌子上，手上熟练地转了几转，抬头对着叶修笑了笑：“要抢在条子前面，我们可得速度点。”
叶修揣了几个弹夹，活动了几下脖子，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这信儿可靠？”
“绝对，”黄少天眯了眯眼睛，“虚空今天有活动，条子今天也准备出动，两边都是靠谱的消息来源，没什么可怀疑。我们只需要抓紧时间抢在兵荒马乱里干掉李轩他们。”
“这批货什么来头，李轩吴羽策会亲自出马？”叶修皱眉。
“谁知道，”黄少天继续低头转着自己的M686，“我只关心这是给魏老大报仇的好机会，”他从桌子上又跳了下来，目光转到旁边郑轩身上，“阿轩你和老叶带几个兄弟掩护，我到时候会一心盯着李轩吴羽策两个，其他人你们随意，不过注意安全，不要太冒险。”
“真是压力山大……黄少，要是我不小心交代在那里了，你可得负责给我妈养老，”嘟哝了一句之后郑轩啪地装好了弹夹，然后咧嘴笑起来，“家里得有景熙盯着，我就不带他和小卢了，黄少我怎么觉得这样算一下其实这次不需要多少兄弟？”
“就是去杀两个人，又不是打群架，要那么多人干什么，”黄少天不以为意，“条子估计也在盯着，我们造一点骚乱他们的计划也得打乱，越乱越方便我们行事。”
他最后舒展了一下身体，原地跳了两下，然后拍了拍郑轩的肩，目光却是向着叶修：“那么交给你们了，我等会儿会自己找时机。无论有没有成功，你们差不多了就赶快撤，别和条子搅和到一起去——等他们来了，就交给虚空自己收场吧。”
吴羽策很小心地注意着周围。他在李轩身后半步的位置，手始终搭在腰侧的枪上。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周围的兄弟们都已经到位，如果一帆风顺一切平静，他们就只待时间到了货船靠岸，验货交钱提货走人。
这批枪械货来自吴羽策进入虚空之前就已经有合作的菲律宾大佬黑枭伽罗，后者以性格刁蛮心狠手辣以及多疑难测著称。道上的人都知道，伽罗的货从来都是实打实的好，只是和他成功谈一笔生意并不容易：黑枭自己习惯性每每戴着面具示人，洽谈生意之前先调查对方的底细和历史记录，若是不入他眼，那便任是多高的价格都无法从他处得到供货；就算是谈成了生意，交货时候却也都要求必须对方老大亲自提货当场验货，而且一旦交货途中出现了一点泄露或者风险的迹象，伽罗必定命人当即把所有东西全部抛入大海——从本质来说，伽罗是个不折不扣、利益至上的商人。
李轩既然要来接货，吴羽策当仁不让地也该在左右，一如此刻。和他的枕戈待旦相比，李轩显得悠然得多——他甚至哼了个小曲。
“……愿你冲开障碍昂然别去不生感慨，愿今后你忘记无奈……”
吴羽策有点无奈地看他一眼，吐了口气，也稍微放松了一直端着的双肩，抬手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十五分钟。
“阿策，”李轩偏头看了看对方，“拿到这批货，我们就该考虑考虑怎么把蓝雨吞掉了。他们累积的资金也越来越多，我看黄少天把明面里生意打理得越来越正规越来越像样子，我们再不动手，下手的就该是他们了。”
“嗯，”吴羽策微微点了头，“而且蓝雨的那个家伙有点厉害，绝对不亚于黄少天。”
“说到他，”李轩若有所思，“阿策，我查出来他的身份了。”
吴羽策转头看着他。
“那家伙和黄少天一起进的蓝雨，不过很早就出去读书了。我最初没想到的是他的个人履历非常干净，和蓝雨毫无关系，现在……”
“等一下，轩哥，”吴羽策抬手插话，皱起了眉头，“他帮黄少天给蓝雨做事做到这种地步，但是个人历史却非常干净和蓝雨毫无关系？出去读书……这是离开蓝雨，还是早有准备？”
“我不知道黄少天对他的信任程度有多少，”李轩目视前方，表情里几分沉郁，“也不知道是出事之后临时恢复联系还是他始终是蓝雨的一份子，但是无论如何……”顿了一下的李轩把目光转到搭档脸上，带了笑意，“……你们读书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吴羽策却依旧皱着眉头，没有理会他的这个情意绵绵的玩笑：“……但是同时黄少天还在合法化所有产业？他们这是……”
“对吧，我也感觉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蓝雨洗白，完成一个产业的合法化正规化的质变，”李轩接了话，“这个主意一定也不是黄少天想出来的……很难搞啊，阿策。”
吴羽策沉默了一会儿：“……没那么容易的。轩哥你继续说。”
“……至少去查他所有可查询的个人历史的话，完全没有任何和蓝雨有关系的记录，我也是查到名字之后从蓝雨街头那边费了不小力气才打探到他小时候在蓝雨有过一段，估计后来再没回去过，很多人都不太记得他了……哦，他现在在明面上的身份是——”
“——啪！”一声枪响。
吴羽策几乎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本能一般地跨步想要挡在李轩身前，结果生生地和同样想护住吴羽策的虚空一把手重重地撞在了一起，看起来像是李轩直接撞在了想要跨出一步的吴羽策身上，两个人都疼得抽了口气。但是来不及他们有更多的想法，那边的枪又响起来，这次虚空这边的人直接倒了两个。
“……！”含糊不清地低声骂了一句，吴羽策抬手对着声音方向半人高的茂密草丛就是一梭子子弹，一边护着李轩躲进了最近的集装箱后。
“什么人？”盖才捷挡在了李轩的另一侧，和吴羽策背对背，在港口栏杆和堆积的大量运输箱的掩护之下窥视着子弹来的方向。在吴羽策掷出去一串子弹之后那边的枪声倒是没有再响起过，李轩有点纠结地看着倒在不远处的两个兄弟，但他也没法叫人去看看那两个是死是活。
“别看了，八成没气了，”吴羽策冷着一张脸，表情严峻得几分狠戾。然后他看了一眼表，又扫了一眼海面，船只的影子已经出现在视野里：“……轩哥，这批货我们估计拿不到了。”
海上的情形李轩早就看过了，他看起来心平气和：“没办法，消息走漏了，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无论如何大家保命要紧。”
吴羽策看了他一眼。李轩在这种情景下倒也能笑起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话音没落，又一声枪响，这次却是来自虚空自己这边，伴随着李迅的一声咒骂：“……真特么有胆子啊，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站出来！”
李轩和吴羽策双双看过去，看到草丛那边刚站出来的人迅速地又钻了回去。李轩有点讶异地睁大了眼睛：“艹……是条子？怎么……”
“……感觉不太对啊。”吴羽策也皱眉，但是没时间等他再说什么，后续枪声就陆陆续续地继续响了起来，你来我往。
岸边的交战让水中的船离岸远远地停下了。
事已至此，吴羽策深呼吸了一次，对李轩笑了一下：“货是已经没了，无论是不是条子，既然交了手，就只能拼出条活路来。”
“对方人太多了……保护有生力量，抓住机会逃回去是第一要务。”李轩点了点头。
吴羽策握了一下对方的手，然后一个翻滚躲到了另一个集装箱后面，堪堪避开了紧追着过来的子弹，举枪也开始对着草丛里影影绰绰的人还击。子弹打在对方藏身的石头上，在已经昏暗的天色中溅出点点火星，横生出一点萧索凛冽的味道。
对面短暂地收了火开始喊：“放下武器！警察！”
李迅在吴羽策不远处啐了一口，抬手又打出去三发子弹：“先放冷枪的这会儿装模作样也太迟了！干掉了我们兄弟，现在要我们放下武器？没可能！……唔！”
斜刺里飞来一发子弹，径直打在了李迅右臂上，他手里的枪应声落地。吴羽策又一个迅猛的翻滚扑到对方身边，把他按回了集装箱后面，然后抬手对着那个意料之外的方向又送了一梭子子弹才低了头：“……阿迅！”
李迅尽了很大努力龇牙咧嘴地笑了一下：“嘶……策哥你是……你身手好，进可攻退可给人包扎吗？”
吴羽策还是冷着脸，正飞快而毫不客气地从李迅身上扒下衣服，咬着撕成布条开始粗略地包扎对方的伤口：“……别这么看我，我在地上滚好几次了，用我的衣服那就是在谋杀你。”
李迅咬着牙笑了起来，那表情看上去有点狰狞，又有点出人意料的温暖。
李轩盯着击中李迅的子弹飞来的方向皱起了眉头，他在不远处低声喊吴羽策和李迅两个人：“阿策，阿迅，对方人太多了，感觉还不止一波势力……我这里还有三枚烟雾弹，你们给他们几个听不到的说一下，等下我扔出去，大家就抓紧机会各自跑！”
吴羽策扎好了李迅的手，拍了拍对方的肩，回头又要往李轩这边扑，被后者开口止住：“不用过来，我打发小盖去找小葛他们了，你们两个也准备好，”李轩一边估量着合适的投弹角度一边不动声色地按住自己的右腹，然后回过头来看吴羽策，眼神清明又仿佛欲言又止，“还有，阿策，蓝雨那个家伙，叫喻文州。”
“玉……”
下一秒钟，李轩的烟雾弹已经扔了出去。
吴羽策推了李迅一把，后者已经在升腾起的一片白烟中被葛兆蓝举枪护着撤离。吴羽策正待跟上，却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串熟悉的枪响。他一愣，身体比脑子更快地往回扑：“……轩哥你……！”
李轩估计没想到他会折回来，愣了一下才去推他，却没什么力气：“……阿策快走，我也吸引不了他们多久的注意力。”
吴羽策伸手去捞他，摸到一手湿热黏腻，拉回眼前一看紧接着就心里一凉：“……轩哥？……这什么时候……！”他有点哆嗦地去抢李轩手上还在向着白烟乱射的枪，“别打了……我带你走！”
“阿策，听话，”李轩自知这时候抢不过他，反手去摸吴羽策的脸，在对方一个怔忡里逼着他正对上自己的眼睛，“听话。快走。”
……那是怎样眼神啊。
李轩的目光极其平静，没有任何过于复杂的情绪，甚至是带着一点温柔又简单的笑意的——平时他对着自己的时候也总是笑着的，吴羽策无意识地想，但是大概那也只是对着自己的时候，在别人眼里李轩还是强硬的大佬形象——虚空的一把手有着年轻而好看的脸，虽然此刻因为失血显得苍白，但是眼神和清浅的笑意里的坚定与明亮一如既往，仿佛直接照进吴羽策心底。
它们每次都能直接照进吴羽策的心底——
就像他最初在虚空上下一片对大陆仔异乡人的质疑声里目光坚定地说：“我相信阿策。”
就像他在第一次和吴羽策一起谈成一笔生意的时候笑着抬手和他击掌：“阿策，一起吃饭庆祝一下吧？”
就像他连着折腾几天累的时候回来会直奔吴羽策的房间，随意又没形象地趴在他的床上睡过去，醒来的时候有点朦胧地望过来，迟疑地笑一笑：“……阿策？……我睡了多久啊？”
就像他拉着自己在小巷里来回穿梭，因为找到一家味道不错的小店而心满意足，继而有点苦恼地皱了眉头：“……阿策，我想我们迷路了。”
就像他因为动靶射击训练比自己高出两环而得意地笑起来：“怎么样阿策，叫轩哥还是不亏你吧？”
就像……
——就像此刻，李轩微微歪了歪头，双手微微颤抖地摸索着换弹夹，然后继续朝着烟雾弹后面的方向乱射。他的呼吸有点急促和不稳，目光却一直落在眼前的吴羽策身上。
“听话，阿策，快走，”他说，微笑起来，“……你可是要给我报仇的人啊。”
吴羽策左躲右闪一路狂奔。他听着身后始终有人的脚步声一路追随着自己，直到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岔路口和小巷之后脚步声才听不太到了。吴羽策警惕地注意听了听周围的声音，宁谧的夜里只有风声吹动树叶，绵延不绝地映衬着他自己剧烈的心跳和奔跑时候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从那几个人追自己的时候不随意放枪的行为来看，吴羽策猜测对方是警署的人。
他稍微地放慢了脚步，只觉得胸口闷闷地痛，整个人缺氧一般地喘不上气来，眼前一片五光十色里只剩下李轩那一双眼睛，明亮又柔和，这让他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做了十几次深呼吸，肺里火辣辣地疼，整个人极限逃生一般地颤抖得厉害，不知是疼痛还别的是什么，他觉得天旋地转，刺激得仿佛眼泪都要掉下来。
他双手捂住脸，靠着墙慢慢地蹲了下去。
“……轩哥……”
这声呼唤又轻又沉，仿佛一声叹息一般，从他的指缝间漏出来，消散在夜晚微冷的空气里。
“……李轩……”
没有了李轩的虚空双鬼，只剩下了吴羽策一个人。那会是什么样子？
在加入虚空之前，吴羽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一个人有如此紧密的关系。早些时候他觉得那是给别人留下抓住自己弱点的机会，直到后来遇到李轩，他觉得或许有些事情确实不是靠理智就能避免的。
“……阿轩……”
吴羽策几乎是低笑了一声。他从没有这么叫过对方，即使对方一直叫他“阿策”。李轩比他大一年，但是在二十多岁快三十的年龄里，这一年其实也并不那么重要。他和所有人一样叫他“轩哥”，别人是尊敬多过亲切，他却是亲昵缠绕着尊重——可是然后呢？
吴羽策从掌间抬起脸来，望着巷子里能看得到的一宽条的夜幕，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他站起来继续慢慢地朝着虚空走。此地不宜久留，之前一直追他的几个条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吴羽策手上之前沾染的李轩的血已经干涸，他用那只沾满血迹的手握了握拳，目光晦暗了几分。
——即使没有了李轩，虚空也不能倒，首先要做的是搞清楚今天的的事情是怎么走漏的消息。吴羽策略微皱了眉，李轩之前的一句话蓦地跳入他的脑海里：“……对方人太多了，感觉还不止一波势力……”
……击中李迅的那枚子弹，确实来路比较诡异。
……而且以他们熟悉的韩文清小队的作风，一般不会先放冷枪。
……开始挑衅和打死虚空两个兄弟的，或许不是条子的人，而是另外一股势力？
就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吴羽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危险来临的气息。他几乎是本能地在狭窄的巷内就地一滚，躲到了旁边堆放的一个铁桶后面。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一声枪响，子弹划过他刚刚所在的位置，打在后面的地上，迸溅到另一面墙上，发出了清脆又恐怖的声音。
很多时候他对危险的感知靠的是一种身体的直觉，而这种几乎百发百中的直觉再次救了他一命。吴羽策在黑暗中屏息不做声，然后听到了熟悉的年轻的声音：“……可以嘛吴羽策，这都能躲得开，我简直忍不住要赞美你了。”
吴羽策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凝滞了一般：这是……黄少天？
他悄悄地去摸自己的枪。暗巷里他看不清楚对方的位置，但是同样地，黄少天也看不到他——他们是对等的，这或许是唯一的优势。
“没想到你居然能躲开我的第一枪，我还以为不用惊动……”
吴羽策没等对方再说一个字就无声而飞快地从掩体背后闪了出来，同时对着声音的方向举枪——下一个瞬间，在他扣出自己的扳机之前，就感受到了胸口上突如其来的强大冲击力，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击声，几乎让他一个踉跄地直接扑到在地上。
“……是……？”
是你们？是蓝雨？……又是喻文州？
吴羽策已经没有办法说出完整的话，也看不到黄少天的脸，但是他残存的意识告诉他，果然是中计了。这也是喻文州的计划——在此处境地下利用了警署和虚空两方的，蓝雨的计划。
……你赢了啊，喻文州。但你能赢到什么时候？
胸口的灼热感伴随着窒息般的疼痛放射般地蔓延开来，与之一起的是逐渐要脱离的意识。吴羽策挣扎着动了动手指，在自己旁边的地面上试图划一些什么。
“是我，黄少天，”黄少天的声音干脆利索地逐渐远去，“再见啦，虚空双鬼，就让魏老大迎接你们吧。”
吴羽策最后的意识里，是一群人嘈杂的脚步声，以及“声音是这个方向”“这边这边”“不要放走任何可疑的人”的交杂在一起的人声。
……明明是朝着自己来的吧，为什么觉得声音越来越远了呢？
……黄少天……最后还是败给你们了……
……轩哥，我……
——世界归于沉寂。
黄少天豹子一般地迅速离开吴羽策所在的巷口。他一边飞快地奔跑，一边腾出手来调整了一下自己戴着的红外夜视眼镜——刚才的境地里，他和吴羽策并不是对等的。红外夜视眼镜帮助他把吴羽策的举动尽收眼底，因此在对方从铁桶后面突然举枪扑出的时候，抢一个先手对于占据优势的蓝雨的妖刀来说，再容易不过。
和预期不同，吴羽策闪避开第一击导致他在巷子里又多呆了半分钟。第一声枪响无疑已经吸引了一直在追踪吴羽策的条子的注意力，不得不完成第二击对于黄少天来说多少是拖延了逃走的时间。他现在要祈祷自己可以平安逃离现场，至少不要被什么人抓到。
——这里空无一人，无论是谁出现，都足以直接被归入嫌疑犯的行列了。黄少天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警署走一趟。
一边仔细辨认着声音的方向并且在心里估计着和警方人员的距离，一边分神地想了一下不知道叶修郑轩几个人有没有顺利提前撤走，黄少天转过一个转角，紧接着心里响过一声炸雷同时高呼倒霉——他和一个戴眼镜的年轻警察撞了个正面。
对方训练得体，愣都没有愣一下地立刻举起了枪：“站住！把手举起来！”
好在夜视眼镜挡住了他大半张脸，无论对方是不是认识他，夜色阴暗加上被挡住的脸，都没法让人指认出来黄少天的身份。黄少天没有拿自己标志性的爱枪，而是在离开了吴羽策之后就换了一把简单普通、伤害不那么大的小口径手枪。这会儿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继续借着红外夜视眼镜的优势一枪打向了对方执枪的右手手腕，在对方中枪瞬间的怔忡里一个手刀照着他的后颈劈了下去。
看着警员倒在地上，黄少天略微叹了口气，嘟哝着“抱歉啦队长这是迫不得已啊我也不是故意要袭警的你看我还是手下留情了的”，继续趁着夜色跑向了远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