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打雷

两人挖坑,一人埋雷。
这个博不要fo啦。

[喻王]长空. [9]

(受到某个姑娘提醒所以改一下)微·警匪架空,可能长,灵感和很多源自无间道,进来请揣好三观。

 

特别bug。特别雷。特别狗血。特别有病。特别OOC。不适请一定及时离开。

 

月更!对不起TAT!但是是长长的一章!一万四千字!

 

看我打了一串tag……

 

无能星人继续求别打脸……这个也算是全篇高潮了吧,写得有点辛苦。王杰希说了好多话,其实蛮ooc的,但是因为他要讲一个故事,所以不得不……嘛总之文已经很雷了,作者A又真的没笔力TAT辛苦大家看了这么久。

 

这个应该是倒数第二章了,下一章就会完结。谢谢大家的陪伴,和我一起讨论情节什么的,超级感动QAQ理论上完结之后会有剧情补充番外,如果我还写得出来的话……

 

以及继续:

 

作者B要求声明:坚决支持香港警署打击这帮违法犯罪分子。

 

作者A坚决同意。三观要正,嗯。

 

……就这样吧。

 


 


 


 

前情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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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

 


 


 

天色已经暗下来。

 

下班晚饭的时间里,一向是热闹又充满生机的。十字路口的车辆与行人交错在一起,归家的急切与一日工作的疲惫交叠成与早晨不同的节奏,道路两侧的店家翻腾出食物的热气和香味,开开合合地昭示着往来进出的客人,年少孩子们始终是欢闹的,拉着手热情洋溢地跑过,手里拿着花花绿绿的各种小东西,和身上的衣服一样缤纷艳丽,而年轻的情侣挽着手靠在一起,表情里也大多是幸福甜蜜,仿佛爱情美满,让人连带着不惧风雨严寒,对未来有所期待。

 

王杰希从警署出来,在车水马龙的繁华街头站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向何处去。

 

——他不想回家。这些日子里他处理了太多事情,理智上的判断和抉择无法平复情感上的巨大动荡,外人眼里的冷静果断在无人的时候并无例外地会变成天人交战的纠结痛苦。从他开始怀疑喻文州起,加上之后梳理出整个事情的脉络、和叶修交换信息填充补完了各自缺失的细节部分的佐证,他原本就不动声色、却充满着涓涓细流般美好期待的爱情就已经宣告了无疾而终——在外人看来无人知晓悄无声息,却在他自己的内心深处撞击出巨大的轰鸣,希冀崩塌,残垣断壁,只留下烟尘四散,仿佛一个硕大而毫不客气的嘲笑。

 

他之前并不是没有过交往的对象,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段恋情让他觉得如此舒适熨帖、情投意合,仿佛什么事情都不做也不会觉得无聊,没有意义的对话也显得妙趣横生。喻文州一直都是个好的谈话者和陪伴者,他具有优秀的职业咨询师所该具有的素质,耐心,亲切,温文尔雅,聪明而不炫耀,有魅力又分寸得体,让人信服,让人喜欢,而对王杰希来说还有更多的——他们不是咨询关系,因而喻文州一直显得放松又真实,客气却从不是拒人千里。

 

他甚至已经设想好了告白——在他与对方十指相扣的那个夜晚,他们面向着灯火辉煌的舞台,并肩在千万人中间的瞬间,他已经决定,在蓝雨和虚空的这些事情告一段落、自己不那么忙了的时候,约对方对饮一壶熟茶,再置两三碟点心,慢悠悠消磨一个闲适的午后,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然后注视着那双平和温润、总是带着暖人笑意的眼睛,问他愿不愿意换一种身份关系交往下去。

 

与其说是表白,那更像是一种邀请——以彼此后半生的托付为筹码的邀请。他也想过对方的反应。喻文州依然会是从容微笑着,也许会偏头思索一下,或者直接将原本略微懒散放松的姿态拉伸成一个明显愉悦的笑容,又或者,就算他暂时不能同意,那个神色里也不会有仓皇或者讶异,只是可以想见的坦荡透彻。王杰希知道自己之前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而喻文州的回应也一直温情脉脉,他根本不曾想过对方会彻底回绝,两情相悦的体验美妙过世界上一切未出口的情语,让人在蛛丝马迹里就能够笃定又充满希望。

 

……

 

——然后这一切未及发生,便在高空砰然爆裂,留给大地一片悄然而干净的毫无痕迹。

 


 

等他站在了那块熟悉的心理诊所并不扎眼但是温和明确的标牌前,王杰希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地走到了喻文州咨询室所处的写字楼楼下。

 

这条路他走过无数遍了:下班散步过来的,作为锻炼运动装小跑过来的,刚刚得到与期待一致的消息心情愉悦或者沉重地过来的,一边思考着没有解决的问题一边走着神过来的……但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混乱又清醒着,不定又冷静着,并且——注定已经无法从这里再得到如往日般诚挚、愉悦、让人从心底里泛出暖意的情感体验。

 

他们曾经是关系那么亲近的朋友,或者说,比朋友更进一步,几乎是蜜意绸缪的恋人或者相守一生的伴侣——而这些,在现实和真相面前却显得如此可笑而充满妄想。爱情本来是和身份、地位、和一切剥离开个人本身的属性毫无关系的东西,但是正是因为这迟来的、由他自己发现而非对方坦言的身份的真相,却让王杰希在一瞬间难以抑制地从原点开始否认那些过往——从一开始的友善、投机、相谈甚欢,就是对方设计好的吧,从头到尾,喻文州这个人对他,有几成可以谓之真心?

 

……下次相遇,已经不是朋友了吧。王杰希注视着那块属于喻文州的心理诊所的标牌略微晃神,心情复杂地将目光下移到注册心理咨询与治疗师的介绍上,还没来得及更多地感慨,却意料之外地发现了和以往的明显不同。

 

——原本喻文州的名字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王杰希也接触过、和对方算得上认识的名字:戴妍琦。

 

……喻文州呢?

 

王杰希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立刻警醒了起来。喻文州并未到需要培养后辈的阶段,然而此番把诊所交给了戴妍琦,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是因为叶修离开蓝雨让他起了疑心,还是警署对他的怀疑他已经有所耳闻?又或者……

 

……这还可能是个巧合了吗?王杰希无声又几不可见地苦笑了一下,伸向电梯按钮的手已经指向了最高层。

 


 

依旧是显得安静又略微空旷的走廊,依旧是完全打开门且灯光明亮柔和的诊所接待室,依旧是和往日别无二致的书桌电脑、沙发茶几、墙角储物柜书柜以及并立的巨大窗户。王杰希安静地站在门口没有敲门,可是原本在桌前收拾东西的咨询师却如同感受到了什么一般,手里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来。

 

他在那里露出了一个如初见般温和而礼貌的微笑,让王杰希几乎幻觉对方要再次说一句你好,带着毫无攻击性的亲和表情向他伸出手来,然后一切归零,重新来过——

 

“……好久不见。”

 

王杰希几乎有些迷惑地看着对方。十分钟前他还想的是,再次相遇的时候已经不是朋友,却没想到再次相遇到来得如此迅速,而他们看起来也仍旧像是还是朋友,心平气和,波澜不惊,没并有尖锐的针锋相对,或者是压抑之后的全然爆发。

 

——冷静得仿若彼此都置身事外般云淡风轻。

 

王杰希站了一会儿,举步走了进来。他虚指了一下楼下:“小戴医生……”

 

“我把咨询室交给她了,你也已经看出来了吧,”喻文州显然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回答的时候也并没有停下手中收拾文件的动作,依旧慢悠悠一份份整理好,码整齐放到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里,拉着线绕了几圈,“不然也不会上来,不是么。”

 

王杰希看着他:“你要走?”

 

“出国深造一下,”喻文州笑了笑,把几个文件袋放到一边,“读读书做做研究,换一种生活方式。”

 

“什么时候走?”

 

喻文州看了他一眼:“还没有定,过一阵吧,至少把这边事情都打理好。好在小戴很稳妥,肖时钦带出来了个好学生。”

 

“学校联系好了?”王杰希表情没什么动荡,依旧平心静气得仿佛在谈论等下要去超市买菜。

 

“是,很适合做学术的学校,”喻文州同样表情坦然,但是语气间却并没有要具体说的意思,他向王杰希举了举茶叶盒,换来了一个摇头,便也没有强求,接了杯纯水递给对方,目光在警司的脸上柔和而专注地落了一会儿:“……你比上次瘦了一些。”

 

“……那是一个多月以前了,”王杰希接过纸杯,细微地牵了一下唇角,“最近工作比较忙吧。”

 

“可以想见,”喻文州点点头,“好久没有一起聊聊了。”

 

这话带了点感慨的意思,也像是微妙地触碰了一下什么平衡,王杰希听得分明,却只是沉默了一会儿。

 

喻文州自然看得出来对方状态失常。王杰希不肯见他,让他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握对方应该是怀疑上了自己,今天突然见到警司上门来,原本他自然而然地以为对方是跑来和他对峙,却没想到王杰希从始至终并未说什么。这让他在心里也有了些微的困惑——仔细想的话,王杰希如果拿到了证据,他更像是会直接前来拘捕的风格,而如果没有拿到证据,他跑这一趟却不是为了来求证自己的推测,未免实在太过于无谓。

 

唯一的可能,是对方看到了诊所咨询师名字的变更,上来确认一下自己是否还在这里,却没想到正好撞了个正着。从这一点上思考的话,喻文州明白,警署已经将对他的拘捕提上了日程。

 

——单纯为了过来看看他?这种可能,喻文州连想都不会想。一旦产生怀疑,王杰希决计不会是会这样做的人,像之前那样一直回避自己才是他该有的样子。无论从哪一点上来说,喻文州都有信心比别人更了解这个在警署以难以接近和作风莫测闻名的警司——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久到几乎让他自己都时常忘记还有一些什么,险些相信真的可以地久天长,团圆美满。

 

……即使到了此刻,自己还是在凭借自己对对方的了解、根据对方的行为和细节揣测警署的意图和计划,而这何尝不是一种利用。如果王杰希觉得自己接近他是为了获得警方的动向——事实上王杰希一定会这么想——那么他实在是一点辩驳的余地都没有,因为一开始确实就是如此,即使到后来,在他对警司本人怀有了别样的情愫之后,他依然借助从王杰希这里得到的消息碎片做了不少判断和决定。而当这些背后的东西曝于昭昭日光之下,这样的感情,王杰希再不可能会要,喻文州也再难以说服自己去证明什么。

 

——他也根本不需要证明。在一切摊开之后,无论情感怎样错落,他们都理智地清楚彼此身上的责任。王杰希肩负着身为香港警察的正义,而喻文州背后是整个蓝雨。没有人会为情非得已而退让一步,也没有人会因为这一场尚未诉说的爱情而去期待对方有所妥协。

 

喻文州略微垂了目光,指尖划过平滑的桌面,最终止在边缘,目光温和地向明显疲惫的警司望了过去。

 

他到底还是泡了一杯热茶过来,然后对王杰希指了指隔壁个人咨询室:“要过去休息一下吗?到点了我可以叫你起来……你看起来确实很累。”

 

“不必了。”王杰希摇摇头,接过热茶,却没有捧在手里,而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确定?”喻文州没有在意对方的动作,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说不定是最后一次了。”

 

王杰希直视过去,眼神里清冷又干净。他重复了一遍,甚至还带了点笑意:“……不必了,谢谢你。”

 

喻文州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话语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他们不再有什么需要说,也不再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王杰希没有捅破任何东西,喻文州却也明白了自己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想在王杰希面前不被人发觉地带着蓝雨成功转型只不过是个美好的设想,聪明的人从来都会输得最惨,他其实早该想到。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从抽屉里取出来一张碟,递到王杰希手里:“……既然你就差这张,那就送给你吧,就算是个临别礼物。”

 

那是那张他们最初一起听的叶德娴。王杰希低头看手里薄薄的碟片,《星尘》两个字低调而端正,黑白照片封面上,歌手的眼神里带着难以言说的荒芜,压得人心口发堵,连带着谢谢两个字都被延缓了数秒,显出来些轻柔的味道。

 

熟悉的歌声仿佛在空气中飘荡,真切又渺远,像是藏在不知何方的款款深情。

 

喻文州跟着沉默了几秒,再开口的时候仿佛是意有所指地带了点和缓轻松的玩笑感:“……王警司有回礼吗?”

 

王杰希抬眼望着他:“……你想要什么?”

 

他们交换了一个过于漫长的眼神交流——没有语言,没有波澜起伏的情绪,没有翻天覆地的表情,所有的一切只是简单纯粹的目光交叠,纠缠成跨越千山万水千言万语的知情达意。王杰希在那几秒的对视里甚至忽略了之前所有的揣测和推断,只是单纯地、某种程度上近乎莫名着迷地,望向对方黑得如同一往情深的瞳底,而喻文州同样在短暂的瞬间里,几乎忘记了这并非一个有着告白意味的疑问,只是兀自横生出一种自深深处的愿念,一种无可压抑的、他也曾经以为最终可以不必压抑了的强烈向往——

 

他向前走了两步,微微仰了头贴近对方,在气息交换间没有停顿地径直吻了上去。

 


 

有那么一瞬间王杰希炸裂地想问对方很多问题,但是没有一个有问出口的必要,甚至,即使他已经无法相信对方的诚意,此刻他依然很难分辨得出,自己那种呼之欲出的迫切、不安、颤栗的心情,究竟是发自一句“我要抓住你”,还是更为简单的一句“我爱你”——他曾经爱过那个人,或者说,即使眼前的喻文州不过是对方精心演绎的一个幻象,他也曾那么真心地、坦率而热切地,爱过那个幻象,并且直至现在,未曾止歇。

 

他曾经觉得一切都尚可等待,以为自己如人所言一般天性淡漠,然而当那些他原本觉得迟早都可以得到的东西在瞬间宣告彻底失去、宣告那彻头彻尾不过是个精心炮制的谎言,王杰希才感受到了自己一直以来自以为成熟而清浅、并不畏惧失去的这份感情居然是那么郁烈——那不是因为无所谓所以淡漠,而是自以为必然可以把握的时候的有恃无恐,以及在意识到自己其实从始至终未曾得到过的现实之后荒芜的苍茫。

 

他在唇舌与气息的纠缠间感受到对方细微不稳的颤抖。喻文州一直以来的淡定得体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里被放大成并不那么淡定的颤栗,这几乎给了王杰希某种错觉,仿佛之前种种并非虚空幻梦,而自己的揣测反而像是一场自以为是的空穴来风——

 

他微微张开口,默许着对方加深这个吻,在仓促与不可控的胶着间诚挚地配合回应。所有的黏腻与细密像是一帧帧扫过的曾经,又像是快速飞掠而过的不会实现的未来。他们从未贴近到如此距离,胸膛相抵,唇齿相依,喻文州的双臂环绕他的肩颈,而他自己的双手扶在对方腰侧,然后抚上背部,收紧拉近成一个埋葬万语千言的拥抱。

 

时间暂止,光影模糊。

 

——直至王杰希重新睁开眼睛,手臂收回胸前,在一个漫长缠绵而情真意切的吻之后,没有犹豫、没有眷恋、坚决而直接地将对方推了开去。

 

他站在喻文州对面,看着对方被推开之后丝毫没有惊讶与失落、略微湿润却依旧清明的眼眸,知道他和自己一样,在转瞬的迷乱之后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静理智,于此处再别无所求。

 

他顿了顿,捏了捏手里的碟片,表情平静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再见吧。”

 

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王杰希握着手里的表,重新调整了一下耳麦的位置,远远地看着警方将人员分散布置在买方交代的提货地点周围。

 

抓到了喻文州最后一次交易的内陆接货方之后,香港警署和大陆警局沟通了一下,均同意以一定程度减刑的优待压迫对方和警方合作,只为在这最后一次机会里钓喻文州出现,抓捕这个在这段时间里和虚空蓝雨均有相关的、向大陆以及东亚地区散货的走私生意的重要人物归案。

 

“我们boss亲自来提货,所以让你们负责这单生意的头儿,代号索克萨尔的那家伙,也亲自来交接。他不来,钱就别想拿走。”

 

道儿上的人有时候讲究这种东西,是信誉,是尊重,也是某种骄傲,即使危险到需要自己这边全副武装地警戒,他们也会宁可提前极力做好万全的准备而走这一趟。这也是警署这样布置的本心——只要喻文州出面,他与这些生意之间的联系便建立了起来,所有的推理便都可以成立,合法拘捕,合法问讯,天网恢恢。

 

但是王杰希并不确定喻文州也会按套路出牌。警署做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叶修和他都微妙地皱了下眉,前者大约是想起来了虚空大佬死的时候,而后者则想的是喻文州本人。

 

——那一直是个读书人,思维缜密,条理清晰,做事风格难以用常见的模式估摸。如果说接到这种要求黄少天八成会自己直接上,那么喻文州,则可能有好几种办法不让人察觉地把事情用别的方式稳妥地处理。

 

或许抓回去个其他什么人也是好的,他思索着。无论是谁,都会是喻文州安排下来的,而多一条线索,便多了一条可以串连一切的线,多了一个突破口,多了一点破解一切的可能——喻文州再万全,也总还是难以控制所有人的。

 

当然他也不能确定索克萨尔就是喻文州,但是推理的话,其实也很简单。军火和大麻的货源一直以来无疑都虚空的,而虚空仰赖与蓝雨的合作,得到的是走向内陆和东亚的散货途径,这种散货途径上的联络接头必然由蓝雨的人完成。如果蓝雨明面上的人真的如同警署一直以来探查的结果和他们自己陈述的那样干净,那么完成这种散货途径上的联络交接行为的,只能是喻文州。

 

而那个代号索克萨尔的头儿,也只可能是喻文州。

 

王杰希远远地望见前来提货的船只已经靠岸,有人影在废弃的破旧码头上来来回回地走动,水面上静悄悄的,映衬得夕阳血红,半江瑟瑟。

 

而这边则一片寂静。在指定的交接预定军火与大麻的时间日期里,被指名来源于虚空的供货方,却迟迟不曾出现。

 

耳机里传来韩文清指挥大家原地待命的指令——训练有素的警员们其实没有任何骚动,他的话也并非抚慰,只是在时间节点上安排下阶段行动指示,简单明确又安稳直接。王杰希甚至在这句话之后走了个神,觉得抛开两个人的其他过节不谈,韩文清其实是个非常优秀的领导和上司,也是个非常优秀的工作伙伴。

 

他甚至想起了前几天叶修咬着一根叶子梗笑着说的话:“……老韩啊,好人。靠谱,稳妥,没得说,就是有时候太硬了,把人硌得疼。”

 

王杰希并没有问过叶修是不是之前和韩文清共事过——他们大约在警校时候就认识了。和他们差着几岁的王杰希没有那个机会,也不是一个部门,但是他从未怀疑过韩文清的能力和品格。O记A组下的组员一个个都身怀绝技,带领着这样一只精锐的韩文清,除了冯宪君之外唯一一个知道叶修身份并且和对方交情颇深的韩文清,得到上下一致尊敬的韩文清,向来都是正直、强硬、坚韧的代言词。

 

而叶修同样正直坚韧,可是外表看起来却像是个反义词。王杰希又想起来了他第一次见到叶修——他和喻文州一起,在甜品店里遇到叶修和黄少天并肩玩笑插科打诨。现在想的话,那个时候的四个人,简直个个心怀鬼胎:喻文州和黄少天至交多年却佯装无关,叶修应该也早已知道王杰希却不能暴露身份,王杰希那时候尚且不知道叶修卧底的身份,把他当蓝雨至关重要的核心人物观察……

 

……并没有相距多久,却仿佛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他还想起了之前很多次见黄少天,对方从一开始的年轻而犀利热烈到后来变成如今这般沉着冷静又果决,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和蓝雨那边的几个人一起扛起这片天空——那之中还有在暗影里的喻文州,看似早已远走,过着和蓝雨那边完全不同的生活,而实际上,却在几乎无人所知的情况下,从来未曾离开过。

 

……

 

王杰希并不是第一次在这种情景下埋伏和等待,但是却是唯一一次,在这种场景下莫名地感觉心跳如擂鼓到几乎无法专注,频频走神。

 

他站起来,离开了自己原来所在的地方,朝着与码头截然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去。

 

——直觉告诉王杰希,韩文清等不到喻文州了。

 


 


 

他匆匆赶到诊所的时候,只看到房间里书桌前的姑娘略微惊讶地抬起头,然后笑了起来:“哎王警司好久不见了,你是来送喻医生的吗?晚了一点呀。”

 

王杰希略微一顿:“他已经走了?什么时候?”

 

戴妍琦只当对方是个迟到的朋友,表情里明亮又理解:“没有多久,他刚刚离开十分钟吧,说不定还在楼下呢,王警司可以看看他的车还在不在,或者我帮你打个电话给他?”

 

“不必了,”王杰希迅速转身,后半句话因为说出的时候人已经站在门口而显得有点渺远,“谢谢你,我自己去就好。”

 

——喻文州不会去送最后一单货了。蓝雨的产业基本上已经步入正轨,剩下的事情交给黄少天他们已经足够,他完全没有必要再拼这最后一次。更何况,喻文州早就有了足够的理由怀疑警署已经注意到他,自己那一次莫名其妙的来访简直是又一重凿凿的证据,让对方更加确认了自己所处位置的危险。喻文州不是个没事随便拼命的人,也从来不会是个会觉得放弃一单已经说好的生意是多么不对的事情的人——更何况王杰希感觉得到,即使对方在做着这样的事情,事实上喻文州的内心深处也并不能够完全赞同自己的行为:这从他禁止蓝雨的其他任何人插手、完全自己一个人负责的这种举动,就足以看出来了。

 

他从来不是个冒失的人,一如他也从来不会无谓涉险。

 

……所以到头来,让对方确凿地认识到警署的注意力,还是因为自己的那一次几乎冒失的登门吗?王杰希的眼神里暗了暗。

 

他一路匆匆赶过来,生怕对方已经飞离香港,此刻听到小戴医生这句话才放下半个心。只有十分钟的话,一切都还来得及,他必须要比对方更早地赶到国际机场。

 

从写字楼里出来,坐进自己车的驾驶席,王杰希一脚油门踏了出去。

 


 

喻文州停好车,从后备箱里拖出一个并不巨大的箱子,锁车之后转手把车钥匙透过条格的金属井盖丢到了车库阴暗的集水渠里。地下停车场里空无一人,只有照明的灯光忠诚地坚守着,喻文州拉着箱子向外走了几步,却在一个转角停了下来,略微惊讶地扬了眉。

 

王杰希些微逆光地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一只手放在衣服口袋里,脸上的表情在暗影里模糊不清。

 

“……来送我吗?”喻文州站在原地,表情里很快恢复万年的波澜不惊。

 

“不是,”王杰希的声音很平静,“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

 

“哦?”喻文州微微低头,明确地看了一眼手机,“那你可得快点,我还是要赶飞机的。”

 

“我倒是觉得可以慢慢谈,”王杰希的语气安然笃定,“我既然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这么有信心?我要走,法律上你是拦不住的。”

 

“当然,不过就算我对自己的口才没有信心,枪法也是是有信心的,”王杰希笑了笑,“至于法律……我来这里,就已经撇开法律了。”

 

喻文州看起来似乎是笑了的。他将旅行箱立起来,将长长的拉杆按收回到原处,然后,依旧相隔十米有余的距离,仿佛早已料到会有如此一般地面对着对方,姿态放松,神情平静:“……那好,你想谈什么,我们就谈谈吧。”

 

这比他原本预料的时间要晚了些,却卡在了微妙而戏剧性的时刻。他的飞机还有两个小时起飞,在他之前的计划里,他会用这两个小时完成一顿在香港的最后的晚餐,然后在简单的准备之后登记、安检、踏踏实实地在飞机的座位上坐下,准备度过一个漫长却尚且可以忍耐的旅途。在上一次王杰希从诊所里大踏步地离去之后,喻文州以为对方不会再有机会来找他——没有证据,就没有理由逮捕归案,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警方在等一个机会,而喻文州,已经不打算再心存侥幸地给对方这个机会。

 

而现在,那个优秀的、正直却懂得采用合适的手段方法的、曾经让他觉得离他所期待的东西无限接近的警司就站在他面前不远处,在他距离离开仅仅咫尺的节点上,抛开了清冷的法律与悱恻的人心,用身体,或许还有枪口,挡在了他面前。

 


 

而喻文州的姿态,却让王杰希在瞬间有了点踌躇。

 

——他原本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关于蓝雨,关于虚空,关于喻文州自己,以及关于他们之间的某些东西。但是此刻,他站在喻文州面前,却突然觉得,他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期待喻文州能够和自己回去自首,还是期待对方给他一个事实的真相?前者他明知绝无可能,而后者他早已经摸索得差不多,一个盖棺定论的“完全正确”并不能改变什么。那么他是在隐隐地期待一个心意的交代?——王杰希几乎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所谓心意,到底有没有、有几分,也早就无关紧要了。

 

王杰希心里非常清楚,他不该来这里。他不该擅离职守,没有向任何人说明地离开原来的任务安排,一个人跑到咨询室、跑到这种地方来,只为了赌一把可以截住喻文州的可能。可是截住之后呢?他没有资格拘捕对方,也无法说服对方留下或者自首,而这个人却无论如何不能放走——到了这个程度上,或许真的只有子弹和血才有发言权。

 

他站在离对方十米开外的地方,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

 

“……你下了很好的一局棋。”

 

喻文州看着他的神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柔:“和你吗?”

 

“和所有人,”王杰希摇头,“但是最后的checkmate,还是我来吧。”

 

喻文州不置可否地微笑了一下。

 

“我后来觉得,其实早就有迹象表明事情并不太对了。我不需要做心理治疗,从量表上你也看出来了,那时候你大可以向警局直接反映事实,向上面提供专业建议取消我的两个月咨询预约,但是你没有。之前我以为是你认真负责,想保持一段时间的观察期,但是其实未必如此。

 

“王杰希是干什么的,我想你早就知道。你与警署的合作,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性的。所以……不只有我一个人吧?”

 

喻文州看起来心平气和:“……你指什么?如果是我的来访者,确实不止你一个人,如果是私人关系到如此程度的……只有你一个。”

 

王杰希不为所动:“被你利用着获得警署消息的对象,不会仅仅是我一个人。”

 

喻文州没有说话。

 

“蓝雨本土宗族势力一直以来小国寡民的状态被新兴势力冲击得太严重了。产业化是必然要走的道路,但是虚空虎视眈眈。他们想要蓝雨面向内陆和东南亚的网络很久了。如果不合作就一点点蚕食掉,这是虚空的态度。魏琛和方世镜还在的时候他们多少忌惮些,等黄少天上位,你们就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叶修那时候说黄少天是自己一个人去见虚空双鬼的,但是实际上你也去了。从那之后,和虚空合作的事情全部经由你处理,其他人一概不许插手,甚至蓝雨的人除了黄少天一概都不知情——喻文州,你护着他们着实护得周全。”

 

“蓝雨的大家和这些事情毫无关系。”喻文州平静地点了点头。

 

王杰希顿了顿:“……虚空的货,由你负责联络散到各处去,但是虚空不可能和你们相安无事地并存,他们吞并的心尚在,你就不得不动脑筋提防,采取行动规避。黄少天做了大佬之后开始大刀阔斧让你们的各种产业正规化,也是答应对方之前你们两个就决定好的——不,我觉得是你的决定。想要站住脚,蓝雨的产业必须可靠。你们原本在香港新界就有基础优势,若是将现有的公司顺应社会发展地正规运转起来,让你们的人安居乐业不在话下——人民本质上是宁愿安定的,尤其是蓝雨的居民之间还有那么深的感情基础在。

 

“这种产业模式的转化原本应该是个长期的、一步一步的过程,但是你们没有这个时间。加速需要砸钱,所以你决定合作,黄少天没话说,帮你打掩护打得稳妥。他适合做这个,说实话我都惊讶他能够瞒这么久,蓝雨上下没一个人知道——直到叶修开始怀疑。

 

“他感觉到了蓝雨的大佬不仅仅黄少天一个人,但是他不知道那个‘队长’是谁——我很早前也听黄少天偶尔提过这个词,但是那时候我以为是方世镜。叶修在顺着‘队长’摸索的时候,你在一边和虚空合作一边和我拉近关系,而警署内部在为抓谁的尾巴而意见不合。你们动作实在不小,以前警署对虚空那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已经说不过去,被韩文清盯上,想要下手,我们只需要捕捉一个机会、一条线索。

 

“后来虚空先露出来了破绽,但是我们有了线索去抓捕的时候,却彻底扑了个空。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我们觉察出来有内鬼,使得虚空提前知道了警署行动的消息——喻文州,虽然并不想承认,但是这个信息,你至少有一半是从我这里得到的。

 

“你和我约高尔夫的时候知道了我那天有任务,再加上点别的什么信息,推断出来警署的行动安排并不难。我那时候曾经有过一闪念,但是并未更多怀疑。之后类似的事情也有不少,能做得这么神不知鬼不觉,你确实有些手段。

 

“虚空双鬼算是后来你们借助警方的手做掉的。我不知道你那时候已经从非法生意里弄到了多少钱,不过显而易见,蓝雨的产业已经慢慢走上正轨了。这点李轩也看得出来,所以他必然也在准备对你们下手,可是你们动作更快一点。知道李轩要亲自提货,吴羽策又必定跟着,黄少天带人在那边放冷枪,顺手栽赃给韩文清的人,把现场彻底搅乱是他擅长的事情。吴羽策本来可以逃出警方的控制,但是黄少天专门追过去补了一枪,顺手还给了张新杰一个手刀——我猜,不准袭警应该是老魏带出来的作风要求,不然的话,张新杰就不只是被击晕那么简单了。”

 

喻文州的眼神毫无动摇,他看起来镇静得惊人,肩线放松,目光平和:“……是蓝雨一直以来的准则。”

 

“吴羽策留下的字应该出乎你的意料,车牌号让老韩请去了黄少天,但是‘王’却恰好将警署对内鬼的怀疑引向了我。这让我必须加快速度挖出你们和虚空之间合作的证据。在拿到车牌号相关人物的资料的时候……”王杰希微微扬了一下头,“许博远让我不得不开始思考你。”

 

喻文州眨了一下眼睛。

 

“我见过你们见面。你和他认识,那么你和蓝雨的人很可能有关系。我用了……一段时间,以你是蓝雨的人为出发点,思考整个事情的脉络,结果发现它们完全可以成立。这让我……非常震惊。

 

“你的个人档案上写的是你的生父生母,这让你的个人背景看上去非常干净,甚至母亲的故事都让你选择的道路合情合理,看不出任何疑点——但是那是真实的故事吗?我现在很难相信了。你在蓝雨长大,魏琛、黄少天、蓝雨的所有人于你都有感情,所以你会不惜一切做这些事情。你看,如果我选择怀疑你,那么所有的一切都能够被串在一起。魏琛这一手安排,或许原本并没想到会被你这么利用,不过着实了得。

 

“这样我也就明白了,吴羽策写的原本就不是什么‘王’字——他在写‘玉’,只不过血迹太斑驳,他又只剩半口气。但是这样的推测建立在假设你和蓝雨有关系的基础上,我起初缺少确定这个联系的证明,而这一次,叶修帮我确认了这件事情。

 

“加上叶修,所有的拼图差不多就凑齐了,我们只需要一个确凿的证据。但是这次专门抓捕你的行动你又逃掉了——我不得不承认,应该还是我的贡献。作为受过专业培训、身为优秀咨询师的你,作为……从我的行为里揣摩出我在怀疑你、警署可能马上就要有行动,对你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一直以来你都在利用这种了解,对你来说驾轻就熟。

 

“你们确实很了不起,蓝雨的转型,杀掉虚空双鬼,黄少天和你合作着,基本上都成功地实现了。因为这个,你觉得自己可以逃脱,再正常不过。”

 

“……但是我现在就站在这里。喻文州,你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这么大的一局棋,你真的觉得自己能够完全掌握吗?”

 


 

喻文州的目光非常温柔,他专心专意、几乎情深款款地望着对方,望着这个几乎从未说过这么多话、却在此时条理清晰、完整推断出了事情前后的人。有那么一个瞬间喻文州几乎有点恍惚,眼前这个骄傲、犀利、冷静又自持的男人,和过往记忆里那些温柔的、愉悦的、生动的表情重叠在一起,几乎让人内心动摇,掀起一潮又一潮的悲伤来。尽管他一直都是知道真相、甚至是一手造成现状的那一个,但是那些真心付出的情感,那些他同样渴求的未来,在此刻却显得可笑又单薄。关于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王杰希甚至一句都没有提,他干脆利索地将那些归为是自己有企图的接近,将所有的情缘一笔勾销地定义成“为了目的而营造出的幻象”——而这让人几乎无可辩驳:喻文州确实利用了他警司的身份,在这个事实下,谈论任何真情都显得苍白无力。

 

“基本正确,”喻文州笑了一下,“我没什么想辩驳的,只是还有点补充。”

 

王杰希沉默地看着他。

 

“我是外姓人,原本的家庭迁来此处,很难养得起一个孩子,所以他们默许了我被魏前辈领走。我在蓝雨长大,他们宽和待我,照顾有加,后来魏前辈和方前辈还送我出去读书,这是我原本得不到的,因此对于蓝雨,我承了恩情,也有着责任。

 

“但是魏前辈自己并没有让我做什么的意思。他和方前辈觉得我适合读书,便放我出去,在他们原本的安排里,我应该出去做自己的事情,过自己的生活,与蓝雨这边毫无关系。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这么做了,好好读书,认真做咨询师,和蓝雨鲜有往来——我母亲的事情是真实的,只不过我和她关系并不亲近,第一发现人也并不是我。

 

“所以,一开始做咨询,到后面开始和警署合作,那段时间我并没有什么企图,只是想好好做个咨询师,也确实努力地在做。

 

“虚空崛起的时候我才开始考虑借机利用的事情。蓝雨会面临威胁显而易见,而虚空的不法生意魏前辈一定不会合作,矛盾的罅隙会越来越大。那时候起,我时不时会向黄少天提供一点零碎的关于虚空或者警署的消息——严格来说,从那个时间节点上,我就已经不是个合格的咨询师了。所以,我们初相遇的时候……我不能说没有企图。”

 

“等到少天做了蓝雨一把手,我才彻底地回归了蓝雨——心理上的。事实上我本人几乎没有再踏上那片土地一次,甚至两位前辈的葬礼……我都没有去现场。是的,为了避免和警署的人相遇。我的资料显示着我没有理由出现在那个场合。

 

“后面就基本上如你所说了。在时机不够成熟、我手里还压着一批货的提单未完成的时候,我不能让警方端掉虚空,因此即使我们貌合神离地合作,我也必须向他们透露消息。而杀掉虚空双鬼这件事情,也必须由我们来完成——对警方来说,就算是打乱了你们的安排,本质上也不过是黑吃黑而已。

 

“是我做的,我供认不讳,你口袋里的录音笔应该录下了全部的对话,无论抓得到抓不到我,你们都可以定罪了。这份录音或许能够抵掉你擅离职守的错误。顺便说,在下棋这件事情上,我确实从来就没有赢过你。”

 

他露出了一个很好看的笑容,看起来轻松又安稳,丝毫没有被拆穿一切之后的仓皇与不备,在王杰希不易觉察的一个皱眉里,坦荡又温柔地补充了一句:“……但是,王杰希,我是真的爱你。”

 

“我也曾真心实意地,想要与你共度余生的千万个日夜。”

 


 

——即使知道不可能,即使已经认定了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个幻象,王杰希还是下意识地恍神了那么一瞬间。

 

“跟我回去。”他低声地脱口而出,然后怔忡了半秒。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喻文州安静地回答他,“做这些事情非我初心,但是也谈不上后悔。”

 

“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做就是不能做。”王杰希微微闭了闭眼睛。

 

“是,”喻文州几乎轻微叹息了一下,“……我利用了你,但是我从未和你说过谎话。”

 

这句话几乎瞬间点燃了王杰希的怒火,他猛地盯住对方,眼神里有凌厉到坚硬凛冽的光扫过:“……是,你没有说过一句谎话,但是我被一个曾经想着要共度一生的人从头耍到尾,是因为我一直像个白痴一样把你往好了想?!”

 

有那么一刹那喻文州似乎像是想要来拥抱他——他的表情里有着太复杂的情绪拼片,安抚的愿望、悲伤的触动、纠结的疲惫、理智的无能为力……咨询师脸上一直很少见到那样真实繁琐、毫不遮掩又由心而发的情绪,而此刻,它们像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坦荡释放,用语言之外的切肤之痛双向地捅了一刀。

 

喻文州本能地抬了一下手臂,三秒之后却还是慢慢放了下去。他的神情里早就没有了常日里的安稳无澜和冷静自持,摇摇欲坠得既不真实又跌跌撞撞。

 

他甚至无法道歉。

 

“……你不该来的,”喻文州最后低声说,“你带不走我。我不可能回去自首。”

 

“你走不了,”王杰希的神色恢复了清冷的坚定,“就算来硬的,我也要把你带回去。”

 

从始至终的僵局,喻文州却在此刻微笑了起来。他毫不遮蔽地把手摸向腰侧:“那就要看我们两个谁快一点——”

 


 

一声枪响。接着是第二声枪响。

 


 

王杰希把自己的枪收回腰侧,跨越了两个人之间的十几米距离,蹲在了喻文州身前。

 

咨询师低垂的睫毛一直在细微地颤抖着,额际因为疼痛而渗出了些微的汗水。他的呼吸不稳,却并没有显出太多的狼狈,在王杰希摸出来绷带简单地用急救方法止血包扎的过程中甚至还略微笑了一声:“……王警司好枪法。”

 

“我是个警察,”王杰希没有抬头,将对方右手做了处理之后去处理左膝的枪伤,“你一个医生和我比这个。”

 

“是啊,”喻文州温温柔柔地接了一句,又恢复了一如往日的平和表情,“……我不该在这个上面欠缺自知。”

 

王杰希看了他一眼。之前所有的剑拔弩张在枪声之后瞬间烟消云散。

 

“……你想赌我在开枪的瞬间会不会犹豫一下,”王杰希垂下目光,专心手上的动作,“赌这个你赢不了的。”

 

“……是啊,”喻文州再次安安稳稳地接了一句,由于疼痛而不稳的气息里也全是温柔无防,“这下我不得不跟你走了。”

 

王杰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些微自嘲地轻叹了一声:“……我一直想避免做我父亲那样的人,所以做了相同的职业,来证明我比他胜任,结果到头来我还是跟他一样,脱离组织安排擅自行动……无论我有没有把你带回去,我都没有比他做得更好哪怕一点点。”

 

“可是我也就是喜欢着这样的你啊,王警司。”

 

喻文州的语气实在是太过于温柔了,这让王杰希停下了包扎,静静地抬头和对方对视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把喻文州身上摸了个遍,确定了没有其他武器和危险品,然后在对方微笑的眼神里把他未受伤的手臂搭过自己的肩膀,扶着对方的腰,慢慢地向着自己的车走过去。喻文州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低垂着目光,任凭王杰希把他安置在座位,然后回到驾驶席,平缓地启动加速,离开了充满着飞机来往起降轰鸣的国际机场,汇入夜晚城市道路的车流中。

 

夜色柔和。灯火温暖。人心悱恻。

 


 


 


 

+TBC+

 


 

世纪一吻终于被我写出来了。狗血好愉快呀。

 

以及作者B总结说虐点在于:“你明明爱着他但是他觉得你对他的爱是假的,他明明爱着你但是他以为他爱着的是一个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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