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王]长空. [7]
（受到某个姑娘提醒所以改一下）微·警匪架空，可能长，灵感和很多源自无间道，进来请揣好三观。
作者A继续诚挚地表示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剧情不好感情也刷不好。虐虐虐只能虐自己。总之还是无趣又无能。
这次终于卡住了悬崖勒马没有破万……【其实差不多
特别bug。特别雷。特别OOC。这章可能虐，也可能写的真的不好所以没什么感觉……不过不适请一定及时离开。
月更了对不起……所以特别感谢姑娘们的关注啊鞠躬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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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
郑轩并不是第一次进入警署，但是确实是第一次直接面对传说中面相凶煞气甚重的韩文清韩警司。一句下意识的“压力山大”还没溜出口，黄少天就已经偏头扫了他一眼，眼神里含着点说不上来什么的情绪，生生是把郑轩那句话堵了回去。
“韩Sir很闲啊，还有时间把我们几个叫来喝茶，”黄少天坐得四平八稳，翘着的腿闲闲地晃荡着，看起来随意得恨不得嚣张地架到面前矮矮的茶几上，大衣的领子立起来，里面的高领线衫反而衬出脖颈线条修长好看，微昂着的头带着有点挑衅又显得无辜坦荡的笑容，看得郑轩板着一张脸心里却忍不住嗷嗷叫着抽抽了两下：我的老天啊黄少你这高冷又无谓的Boss架势真是绝了我简直能给你跪下……
结果他这感慨还没发完，黄少天那边话已经继续接上了：“……不过你们这儿茶的档次也够次的啊要不要我下次打发几个兄弟来给你们送点尝尝？蓝雨可是能搞到不少进口货啊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做一笔长期合作生意？哎我们平时喝的茶都比这要好啊你这还待客呢有没有点诚意了，哦还是说你们O记平时一串工作狂忙忙忙本来就不追求生活质量？啧啧这年头警察也不好当啊连点好茶好烟好酒都没有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没啦……”
……真是帅不过三秒，我就不该天真。郑轩坐在一边面不改色，心里刷刷地弹过一串弹幕，可惜一个没忍住，唇角还是轻微地抽了一下。
一旁另一位斯斯文文戴着眼镜、看起来比韩文清要温和一些的警员似乎是想笑，黄少天转过目光去看他，换来对方轻咳一声，摆正了一张严格受训的警员的脸：“不好意思黄少，茶不合口味我们这边还有咖啡，不过关于前天晚上后海湾那边的事情，还有些问题想请黄少协助一下调查。”
黄少天随意地挥了挥手，表示了对咖啡的了无兴趣：“……后海湾和蓝雨地界还有点距离吧？蓝雨就算家大业大，香港这片范围内发生点什么事情，也不至于什么都知道啊，”他盯着对方多看了两眼，目光又扫过站在稍远处墙边的韩文清，突然笑起来，“哎哎你就是传说中韩Sir最佳搭档的张Sir是不是？不是说你很严肃认真嘛看着一点也不像啊我觉得，这什么世道传闻都这么不靠谱……”
黄少天没心没肺的一句话戳得对方显然是愣了一下——同时黄少天自己也并没有忽视掉韩文清的表情里又凛冽了几分，心下不由得摆正了点之前的猜测——眼前的警员推了推眼镜，好脾气地笑了笑，在谈正事之前先回答了对方的问题：“不是，张Sir今天有事，我是林敬言。”
——果然么。黄少天眼底闪过了一道光。
……昨天王杰希已经提前一步问了他一句，言下之意里韩文清这边已经怀疑，警方出行动打击虚空的时候事情不受控制，最后莫名其妙惨烈到对方主动袭警然后双鬼双双被做掉这个事情，蓝雨绝对是插了一脚的，但是更让对方震怒的是搭档张新杰负伤，至于严重程度他王杰希倒是不清楚——听到这里黄少天自觉眼角一跳，心想坏了自己莫不是运气差到真的直接戳到了韩文清逆鳞，暗自叫一声糟糕，顿时知道警署迟早找上门，回去就和叶修念叨了两句。
而此刻叶修坐在黄少天另一边，心里清楚对方闲扯的这两句话目的已经达到。虽然其实这点真相如何并没那么重要，但是黄少天自从那天回来起心下一直挂记着什么事情，他也看得出来——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么多年来他认识的黄少天从不是个作恶的人，甚至魏琛带领下的几乎蓝雨的所有人，都带着点堪称教条的本真善意，一条至纯的道德观划得理想又坚忍，加上最近又洗白着各种产业，如果不是背后隐藏的那个尚且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和他正在做的事情的存在，叶修曾经一瞬间简直觉得这是警方该表彰的为本土谋福利的地方势力的优秀代表。
——当然也只是一瞬间觉得而已。
黄少天藏了眼底的光，旋即笑起来：“啊原来是林Sir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的意思呢，就算你把我拉过谈也没什么用吧，确实和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啊。我估计你们也提取了不少现场的血迹或者什么痕迹分析吧？结果当然也是和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因为我们这边根本就没有人在现场嘛，虚空一直选择在钢丝上看绝地风景抵死耍帅这我们可玩不起，所以蓝雨嘛最近在阳关道上走得好啊兄弟们怎么还会有时间和意愿跟他们拉拉扯扯唧唧歪歪……”
林敬言好声好气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分毫没减，只是抬手推过来两张照片：“……那黄少对这个人有没有什么印象？”
第一张照片里是一个清瘦的年轻男人的正装照，似乎是因为初入职而心情激动，他的脸上还洋溢着一种发自本心的愉悦，站在公司的门前拍了这么一张。第二张是很随意的一张他人进行的偷拍，还是那个男人，但是此时看起来年龄已经和黄少天不相上下——黄少天不需要过多注意就立刻明白了林敬言的意思。
“哦？”他眯起眼睛前倾身体仔细看了看，“没什么印象。不过我懂林Sir意思是在告诉我说这是我们房产公司的员工咯，后面那么大的公司Logo呢……但我确实不认识啊，之前也就罢了后来新进来了不少人呢我哪能员工一个个都认识的，虽然前面的那些我估计也认不全吧……他干了什么了？……哦难道他其实是虚空的人安插在我们这儿的眼线？啧双鬼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我们就一正规公司而已至于吗……”
林敬言视线略微向着韩文清的方向倾斜了一下。
叶修也不动声色地朝着照片望过去了一眼。这两张照片，连带着查到的个人信息，韩文清都在昨天第一时间给他看过了。照片里的人确实是蓝雨旗下房产公司的正式员工，而且，并不是黄少天说的前段时间新加入的成员之一，而是里面已经工作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元老级职员——当然，这并不能够成为黄少天一定会认识对方的理由和证据，因为即使在蓝雨呆了这么多年，叶修自己对对方的印象也并不那么清晰：显然，许博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招惹过叶修的怀疑，他就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员工，没有显现出和蓝雨核心成员中任何一员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那么为什么吴羽策临死前会留下那个车牌号？
车牌号并没有直接指向许博远，而是指向了一辆已经报废的旧车。而继续向前追溯的话，这辆再普通不过的不知道多少手车曾经的几任车主中，许博远的名字赫然列居首位。
叶修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黄少天，后者依旧一脸毫无破绽的沉着冷静，让他忍不住再次慨叹：蓝雨的Boss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明明初识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蓝雨的一切都有魏琛方世镜在前面顶着，尚且年轻一些的黄少天热情敏锐，聪明直接又不爱心机，被叶修玩笑着摆了一道嘲讽一句都能追他半条街，明媚得简单又热烈。完全不似现在这般，看起来依旧絮絮叨叨亲切善交，却是表面词句与潜层含义各自为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闪过一道刀锋的冷光。
叶修略微晃了晃神。
那边林敬言依旧好声好气，语气里诚恳却又让人揣摩不透：“嗯，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所以来请黄少帮我们想想看，能让吴羽策留下和他有关的线索，这个人和虚空之间可能会有点什么？”
黄少天的眼神连闪都没闪一下：“我怎么能知道？这个谁，和他有关系是什么情况？哎哎我说你们不把他自己拉来问把阿轩老叶和我拉来是几个意思，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最近查案风格这么叵测了简直让人看不懂……”
——叶修不知道黄少天对于吴羽策遗留下来的两条信息知道多少。蓝雨在警署内部有消息来源，而那个人或许就是黄少天口中的“队长”，一直以来处于阴影里的蓝雨真正的“当家的”，吴羽策的信息更是有着极大的可能性直指这个人——这个和虚空真正在打交道、并且把他们送上死路的蓝雨的影子。
而对于韩文清几个人来说，虽然还没有破解含义，但是车牌号毕竟是一条直接的线索，而被吴羽策一只手挡了一半、写得模糊不清歪歪扭扭的那个意味不明的“王”字，却显得更加扑朔迷离：蓝雨现在上下没有什么王姓的核心成员，而虚空那边更是如此，唯一一个能让韩文清和叶修两个人都产生联想的对象却是……
“许先生我们自然也是有请来谈的，”林敬言点点头，“但是黄少估计也需要在我们这边多留一阵……”
他的话被推门声打断了。
叶修觉得自己眉心一跳。王杰希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神色如常，他没什么表情地径直走到韩文清所在的角落，把一张纸举到了对方面前，好整以暇地迎接后者带着寒意的瞪视。
整个房间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边，看着韩文清慢慢地接过那页纸，然后王杰希转身面向房间内的其他人，目光从郑轩、叶修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黄少天身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神色淡然语气波澜不惊：“不好意思，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哦？”黄少天的唇角挑起了一个明显的冷笑，单音节然后扯了扯衣服，站了起来。
那边韩文清很快从纸面上抬起了目光：“王杰希，你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冷若冰霜，还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
“不是我，是上面的意思。”
“我们已经做了充足的调查，你这是在破坏办案。”
“有意见我可以帮你转达给处长，或者你自己去也行，”王警司似乎丝毫不受到对方怒意的影响，“但是命令是上面下的，违抗的后果……你也很清楚。”
“我需要一个理由。”
“你可以自己打电话去问。”
韩文清表情莫测地死死盯着王杰希，一边摸出来了自己的手机，却没有划开拨号键盘。
黄少天像是看戏一样地看着那边两位警司的对话。他甚至在林敬言面前啧了两下嘴，一只手搭上叶修的肩膀：“……看看，两位警司吵完了没啊？我们兄弟几个还能走不能啦？”
“可以了。”
“不能。”
两个人同时回应。
叶修几乎没太给面子地笑出了声，在韩文清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象征性地收敛了收敛。他依旧一副漫不经心又挂满嘲讽的样子，只是投向王杰希的目光里多了点什么。
王杰希看起来心平气和，他先淡定地挥手示意黄少天可以离开，然后转回视线再次和韩文清对视，眼神里多了几分毫不退让的凌厉：“……韩Sir，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们在一室安静中火光四射地对视——在周围人的眼里，仿佛下一秒钟，韩文清就能够抬手揪住王杰希的衣领，让他为这一场突如其来又无缘由的粗鲁打断付出代价。
“……原话奉还。别让我抓住你。”O记A组组长最终把那张对方带来的纸啪地拍回在了王杰希胸前，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你怀疑王杰希？”张新杰略放低了视线，落到面前白色的被子上，目光有些沉郁。
“之前说黄少天和蓝雨之外的人有私交，我们的人见到过，”韩文清站在窗前，“现在已经确认，那个人，就是王杰希。”
“……所以这次他直接提走黄少天……”张新杰抬眼去看对方，一如既往的沉静中有了细微的动荡。
“……胆子不小。”韩文清冷哼了一声。
依旧在病床上的O记A组A1小组组长右臂挂着石膏，原本就无论如何算不上魁梧的身材在蓝白相间的病号服里，整个人更显得有点苍白。他用另一只手推了推眼镜，欠了欠身体试图换了个坐姿，说话间思路却一如既往严谨求实：“……但是也不能证明他就是蓝雨的影子军师。”
“是不能，”韩文清走近到床边，帮对方重新摆了摆垫在身后的靠枕，“但是嫌疑够大了，吴羽策最后那个字暂时还指不到别人身上去，所以我们这边可以盯牢一点，蓝雨那边也有人盯……不客气。”
“也好。蓝雨那边敢下手，正业上应该是收的差不多了，”张新杰点了点头，向后靠了回去，“对方应该也想着快点收手，我们动作慢的话，怕是会来不及。”
“……那家伙这步棋其实走得也有点太骄傲。”
“但是其实并不一定是那样，”张新杰眼神柔和了一点，“我知道你不喜欢玩政治的，但是冯处下指令总该是有他的理由。”
韩文清看起来没什么动摇：“不论是不是王杰希，在这种时候干掉双鬼，之后又在明目张胆提人，都太高调了。”
“怕是再找不到更好的机会，”张新杰有点叹息，“他们也有自己的考量。蓝雨毕竟是想走正道，那些东西越早脱离越安全，相关人士也要在最有把握的时机灭口。”
“再晚点虚空也会先下手。”韩文清赞同。
“黑吃黑而已。不过我觉得，蓝雨没有吞掉虚空的打算。他们自己走上正轨，大可不必再在对方身上耗费时间。”
“……但是我不会放过黄少天。”
张新杰眼中有了微小的笑意，语气却依旧平稳：“……因为他袭警？他不可能正面接触过非法生意。蓝雨既然走了明暗双线，明里的那条线动作必然是要彻底明亮干净，几乎不可能定罪。”
“……这种等抓到他让法庭裁决。不过至少，袭警足以罪加一等。”
张新杰垂了目光：“……近期出任务的话，老林先任A1组长，让大家注意安全。”
“不，”韩文清的语气平静又不容商榷，“组长是我。”
王杰希在看到死亡现场留下的照片的时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林敬言的目光倒是很诚恳坦率，没什么多余的让人看着不爽的情绪和含义。他给王杰希送来的资料里除了现场照片，还有大量查据完备的与车牌号有关的信息，包括三个前拥有者的个人档案、能够考据到的每个人拥有期间的加油记录和维修记录、有限的可考证的行程历史等等——它们充分展现了刑事情报科，或者O记自己，调查的高效和卓越能力——但是对于那个模棱两可又透着可怖的寒意的血字，却模糊地只留下“待考”的结论。
……韩文清的话，估计立刻就能怀疑到自己身上吧。王杰希在办公室里撑着头有点走神地翻资料，心下也觉得这种节骨眼上对韩文清叫停简直是宣战——但是想抓蓝雨的军师不能是这么个抓法。照着韩文清的意思大刀阔斧地查办惩治起来，蓝雨的根基估计都要受到震动，那可不是冯宪君想要看到的。
查出来真正相关的那个人，抓住他，而不是扯着蓝雨上下非要清算到底，这才是最有价值的一步。
韩文清要是怀疑到他头上，事情多少有点麻烦起来。王杰希自己清楚他在处理双方平衡的过程中，确实和黄少天有了不少私交，为了打消对方的疑心，还做了不少卖警署消息给对方的事情。若是被盯著查的话，韩文清抓出来相关的蛛丝马迹是迟早的事情，那时候他不仅不能洗清自己，反而还可能耽误正在进行的调查那个关键人物的工作。
——所以，如果注定是要自己完成这一步，那么他可得快点。
……但是吴羽策为什么会写“王”字呢？
这和蓝雨还不同，王杰希自己和吴羽策之间基本完全没有交集，对方按理说完全不至于指到自己身上来。就算是他们在蓝雨有卧底，知道自己和黄少天接洽，想要破坏这种关系，也多少有点太莫名其妙。况且吴羽策和蓝雨的影子军师应该打过交道，最后又是被蓝雨做掉，常理推断的话，他的最后一句话留下的信息，无论如何该是直接指向蓝雨那个人的，而不是什么王杰希，或者莫名其妙的什么蓝雨地产下的一名员工。
……或者说，那个人，其实姓王？
蓝雨一直以来被人知晓的核心成员没有什么姓王的人，这也并不能说对方就不能姓王了。本来就是暗线，神不知鬼不觉的一个什么不被大家知道的存在，也并不是不可能——况且王多少算个大姓，虽然在蓝雨的宗族地域里并不多见，但是尝试作为线索的话，也并非不可能。
王杰希在纸上写下了一个“王”字，然后开始仔细去翻三个车主的资料。
从时间上来看，蓝雨刚开始转型的时候，那辆车还在许博远名下，但是很快就转手给另外一个看起来和蓝雨毫无关系的人了。第二个人倒是也没拿多久，很快又转手给了第三个人，直至在一场交通事故中彻底报废。也因为这个，韩文清他们会在三个人中怀疑到许博远身上：只有他和蓝雨看起来有着最直接的关系，同时在蓝雨转型的关键时间点上，是那个车牌号的拥有者。
王杰希翻到许博远的页面上，又仔细看了看对方的照片。
在之前第一眼看到三个车主的照片的时候，王杰希就直接锁定了许博远。他那时候并没有仔细看相关的资料和档案，并不知道任何其他的信息，因此这个锁定的原因也并不是韩文清张新杰那样的逻辑推理，而是更简单直接不容辩驳的——
——他见过这个人。
不是面对面地、有交集的那种见过，而是远远地，看到过他和另外一个什么人在一起谈话——
现在的问题是，他并没有立刻想起来那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对方对面的人是谁之类的其他相关内容，但是这就已经足够让一个优秀又有经验的警员产生一种直觉了。许博远和这些事情有着关系，或许其实这关系并不那么关键重要，但是就那么一点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许就是破解整个扑朔迷离事件的契机。
和蓝雨相关的话……
黄少天吗？这估计是能联想到的最直接的当事人了。如果吴羽策见过这辆车，那么很可能是黄少天向许博远借了车来，开着这辆车去见了吴羽策李轩——好吧，或许不是黄少天，但是是谁不重要，总之许博远的车应该是被借来的。蓝雨的居民关系太亲近，尤其是许博远这种在地产公司是元老级的成员，在蓝雨也应该是居住已久，互相借车一用再正常不过，再加上黄少天一向没什么架子，许博远自己说对于借车这种事情完全没有什么印象，也并非一定是谎言。
王杰希撑着头，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一个飘忽走神地想起来之前和喻文州说这个姿势表达一种疲惫——最近几天O记忙起来，王杰希也跟着赶时间，确实是接连地休息不足，也休息不好。他顺带着想起来喻文州之前曾经打趣说，如果觉得工作压力太大休息不好，他愿意为他免费提供咨询室的躺椅，让警员在舒缓的催眠音乐里获得一次质量比较高的短暂休息。
——我倒是很愿意去，不过——
在这个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走神里，王杰希突然感觉到，这段时间以来，更让他无法安定的不仅仅是案情的复杂或者时间的紧迫，而是一种属于成熟警员的预感，一种稳妥又莫名让人仓皇不安的直觉：蓝雨和虚空的案子真相已经快要水落石出——在这种时刻，身体的本能让他处于一种类似灵感爆发、几乎颤抖却又极其冷静的兴奋状态，心跳咚咚地想要去抓住、又奇异地想要逃离那种呼之欲出的真实——
他看着许博远伸手端起了咖啡杯，对着对面年龄相仿的人略显局促地笑了笑——
他们看起来并不能算生疏，却也并不亲近放松，至少许博远端正笔挺的坐姿里并没有防备疏离，却也没有某种蓝雨乡友之间他已经习惯了的亲昵——
对方是让他觉得亲切的简单白衬衫打扮，半个侧脸在阳光下线条柔和到几乎有点模糊——
那时候他正开着车，路过一家离警署有段距离、也并不在蓝雨地界上的咖啡厅，在略微堵车里偶然目光一转——
王杰希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蹦出胸膛，一下下剧烈又直接地敲在耳膜、敲在颅骨上。
——那是喻文州。
在许博远正对面的，微笑着的那个人，不是黄少天或者其他的谁——是喻文州。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做行为分析了？”
——“分析分析你可以，别人的话，没那个精力。”
过往的对话比故事更像个笑话，王杰希自己几乎都要笑出来：果然，只有在和对方有关的时候，自己才会在蛛丝马迹里，依靠着敏锐的观察和经验，无意识地做起行为分析吗？
那时候他匆匆扫过喻文州的身影，看着对方放下杯子的动作从容不迫，开口和对面的年轻男性说着什么，侧脸线条柔和又真诚——当时自己杂七杂八地想了些什么？
……嗯？他怎么在这里……心理咨询师还真是要打交道的人难以计数啊，跑这么远来见人，实在有点辛苦。
……需要跑来找心理医生，是香港给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的工作压力还是太大了？哦不对，喻文州的咨询不该是这么随便地在咨询室之外的地方……那是帮朋友或者家人？看起来是个蛮老实的好孩子模样。
……那两个人像是认识的。旧友？也不太对……很久不见的旧友？感觉医生本人还挺放松的，对面那位看起来也还有点怀念的样子。
……嗯，喻文州不喜欢咖啡，他那个杯子里，大约是红茶吧。
然后堵塞的车龙向前慢速挪动了一些。他收回目光，平缓地跟着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视角变动，便不再看得到那两个人。那时候他的车载音响正放着岸部真明吉他版的《The End of the World》——
——王杰希，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些什么东西，将你引向喻文州这个猜测了。
和刚才波涛汹涌的心跳与失控感相比，王杰希现在冷静得惊人。他只是觉得有些焦躁：那是带着挣扎，带着不甘心的倔强，又带着无从克制和按捺的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之前那么多年从未体验过如此动荡又让人陷入漩涡的心情，即使是第一次成为警员，第一次面对罪犯真假莫辨的忏悔泪水，第一次开枪，第一次和人上床——都不曾如此刻一般，让他在极热与极寒之间往返颤动，仿佛每一个细微的窥探和动作，都带着让人想要放弃和冰冻什么的绝望感。
如果想像上次那样，为对方找个借口或者合适的说辞，也并不难。但是——
——你要试着怀疑他吗？
要不要这么关心则乱神经敏感，王杰希低低地自嘲了一声。其实事情并不一定是这个样子，更可能地，喻文州和许博远之间的那次见面确实只是在沟通交流安排咨询的事宜，或者只是某种途径认识了的朋友之间一次普通的见面。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吗？喻医生有蓝雨公司元老级员工、蓝雨地界居民的朋友是多么正常的事情，虽然他们年龄差不多大，要是非要做猜想……
但是喻文州的档案确实是一片天下太平的乖乖好学生模样——这他早在认识对方之前就看过了，对方自己也提过。登记在册的家庭住址离蓝雨不算远，但是也并不在区域范围内，后来母亲自杀、再后来喻文州住校之后对方的父亲也并没有选择搬家。而喻文州自己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以至于毕业之后实习工作经历的所有履历档案背景也一应俱全可以查证确凿，看起来完全就是普通又上进的读书人会走的标准道路。
——你要试着怀疑喻文州吗？
在证明事情成为真相之前，对它的构想和猜测必须是符合逻辑、可以自洽的，然后才可能去求证。如果设定都行不通，那么没有办法建立假设和怀疑。
虚空的思路很清晰——试图利用蓝雨，在利益的辅助下壮大自己作为后来者在香港的势力——但是蓝雨这边的一系列动作，一直欠缺一个完整逻辑的关键点。影子军师隐匿在警署这边，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到底是用怎样的方法得到了之前几次明显走漏了的O记行动的消息，并且加以利用？以及他，或者他们，为什么会如此为蓝雨卖命？
影子军师不像是叶修。叶修和黄少天一样，在明面上坦荡得让人无法不生疑却无从生疑，尽管他看起来确实像是能够计划和掌控复杂局面的人才——
……那么，如果是喻文州，如果真的是喻文州，这所有的问题，能够说通吗？
——你已经决定要怀疑他了吗？
王杰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里清亮又冷冽。
他在无人的办公室里撑着头一动不动，从暮日西沉到星光微茫，再到第一声鸟鸣伴随着熹微晨色唤醒城市——王杰希在座椅里动了一下已经僵硬的身体，缺水严重的嗓子干痛嘶哑，手指冰冷地去抓杯子站起身来的时候几乎一个趔趄。空空的保温杯在地上碰撞出了一串惊天动地的声响，炸雷一般地让警司彻夜未眠的大脑一阵无可抑制的尖锐疼痛。
他用一夜时间，却未曾想到给自己架构了一个比任何先前的揣测推断都显得更合情合理、同时又无限期待能够被证伪的故事。关于蓝雨的所有零碎的线索都被那一个中心点串在了一起，逻辑完整，脉络清晰，前后一致，仿佛是连接一切部件的核心结构被揣摩出来之后，整个事件焕然成了一个整体，原本混乱迷幻的色彩瞬间明晰清澈，整个世界黑白颠倒，重新拼装成形。而在这一场前所未有地孤独的头脑风暴中，所有碎片指向的中心，那个摆在那里再合适不过的、之前没有人想到过的人——
喻文州。
即使王杰希眼下并没有任何证据佐证他几乎天马行空的推理，但是喻文州在这个架构的填补里完全意料之外的熨帖感和豁然感，让他在彻夜的思考中，心一点点下沉到底——诚然，或许有更合适的人，或许一切都只是巧合，或许这只不过是因为他自以为了解对方然而其实并不——
他需要证据。
王杰希从未如此期待自己一向敏锐的观察能力、串联所有疑点的联想能力与严丝合缝的推理能力产生一次重大的错误，尽管它们一直以来都为人称赞和膜拜，并且从来在案情破解过程中贡献关键力量。这次不一样，这次不该一样，总有哪里应该有疏漏，否则——
——可是那如果真的是真相呢？
如果喻文州，真的如他所想那般，是蓝雨的影子军师，是蓝雨一直以来暗线中的一把手，是蓝雨转型的设计者，是蓝雨明面上周转资金的直接来源，是蓝雨和虚空直接操作合作、暗地里进行非法交易的不二负责人，是蓝雨放在警署这边的所谓线人，是他王杰希一心想要揪出来的、想要抓住的、那个需要为全局负责的相关人物——
如果喻文州真的彻头彻尾地、始终都是蓝雨的人——
这只是推理与假设架构。无论如何。
无论是证明还是证伪，他都必须要有对方和蓝雨之间关系的证据。
——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样呢？
那样的喻文州，那个知道王杰希是警司、从而和他发展了更为亲密的情谊的喻文州，还是王杰希所认识、所以为的那个喻文州吗？
或者说，那个可以和他轻松又天高海阔地谈论各种话题，可以让他觉得在对方的咨询室每次休息都安心又稳妥，可以时不时给对方送些普通但是或有趣或温暖的小礼物也不让人觉得别有所求，可以一起去公园散步、去电影院看电影、去演唱会怀旧、去家居城或买或看各种款式的设计和床品，可以毫无芥蒂地一起在各种餐厅品评美食、交换着杯子尝试对方的饮料、全然放松懒懒地吐露最近的一些心事、甚至在某些时刻让他怀着绵长的情思与对方十指相扣的人——
那个让人觉得随时都可以找到、一直都会在的人，那个让自己决意要尝试着托付此生期待的人——
——如果一直以来，那个接近他、以及他接近的人，都并不是真正的喻文州呢？
王杰希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俯下身去，朝着自己脸上又扑了几把冷水，擦干后握着保温杯，换上和常日别无二致的平和表情，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甚至在迎面来的同事道早安的微笑里也柔和地微微牵起了唇角——一如过往的每一个早晨。
+TBC+
